「别…别说了…唔…」 本文来自 http://huangsewenxue.com/ 来到了此处,两人都已心知,这是最后关头了,玉真子只觉浑身上下充满了紧张,也不知流传久矣的破瓜之疼,到底会疼到什么程度,若不是体内那沸腾的药力,已经热辣到让玉真子再也无法自制,加上元真子方才的温柔疼惜,已经彻底褪去了玉真子体内的矜持,令她娇躯酥软火热,再也没力气去阻挡住元真子的入侵,只怕心中充满疼惜,不敢用力的元真子,还真不知如何分开玉真子的玉腿,在她娇痴不依的呻吟声中,让她贲张湿滑的幽谷,完完全全地暴露出来呢! 微微地咬着牙,玉真子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差点儿就要忍受不住叫出声来,她当真是完全没有想到,幽谷里头头一次被男人开拓的时候,会是这么样似疼痛难挨又似渴望无比的感受。 虽说年纪已有三十过半,但玉真子洁身自爱,仍是守身如玉的处子之身,别说和男人上床了,就连今儿个被师兄这样抱扶、这般怜爱,也是从没有过的经验,更别说是承受男人的入侵了,她事先虽猜得到,一般传言的破瓜之疼绝非无的放矢,那头一次的体验,多半是痛楚多过欢悦,即便有赵平予提供的药力助兴,也难让她享受,却没想到当真经受之时,竟是如此痛楚难挨。 明明元真子心存怜惜,强抑着满腔的本能冲动,不敢妄为,只是顺着玉真子谷口处的湿润,一点一点逐步滑入,他的推送已可说是很轻很慢的了,玉真子也感受得到,元真子的动作万般怜惜,生怕一个用力就弄伤了她,那动作已可说是最轻最柔的了,可当她的幽谷头一回被男人的阳物突入,窄紧的蜜壁终於被男人撑开来的时候,玉真子仍是娇弱不胜,疼的差点没当场哭出来。 那滋味不仅是被撑开的疼而已,还涵带着百般异感,複杂到亲身承受的玉真子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形容才好。随着元真子轻扶着她带汗的纤腰,轻轻推入,玉真子除了感觉自己幽谷里头被轻轻慢慢地拓了开来外,还有他的热度,那热处就好像能将玉真子的幽谷灼烧起来似的,玉真子原以为自己体内的火热已热到了极点,却没想到一被元真子插入,那热度竟立刻烫着了她。 幸好他的阳物虽烫热如刀,但因着方才元真子的百般疼惜,玉真子幽谷里羞人至极地津液充盈,勉强还能容得下他的推送,加上随着元真子缓慢的动作,还不时止下来待她适应,肌肤相亲之中,那股火热也一点一点地感染了玉真子,像是和她的欲火彼此鼓动一般,愈烧愈热,慢慢地像波浪般,将玉真子的痛楚和不适一点一点地拂了去,那痛楚彷彿化做了麻痒酥酸一般,不一会儿已经重拾起玉真子那肉欲的冲动,让玉真子窄紧的蜜壁娇柔地贴紧了他,彷彿本身带着生命般在元真子的阳物上头亲蜜爱怜,以那泛滥的津液浸润着他,无言地鼓舞着元真子继续进入。 虽是从无经验,元真子抑着那火热焦燥的心,拚命地放缓了动作,好给这疼惜无比的师妹最好最舒服的感受,他发挥了无比的耐心,等到玉真子神情舒缓了,才轻轻地再推送了几下,突地两人同时身子一窒,动作登时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元真子只觉自己似已顶到了什么阻碍,而玉真子呢?此刻的她终於睁开了眼,目中水光晶莹,含着无比柔情蜜意,真是醉人至极。 「好师妹…已经…已经顶到了…」 「嗯…」娇甜地嗯了一声,玉真子柔情似水的目光,像是要将满怀情火都烧给师兄一般,一双纤手更是娇羞地扶上了他的腰,鼓舞着他的进侵,娇躯无力地在他身下颤抖着,彷彿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儿既害羞又期待,「师兄…进…进来吧…玉真的贞操和清白…就…就全交给你了…」 「会…会不会疼…」 「不…不会…没关系的…」任元真子心疼地吻去她眼角的泪水,玉真子害羞地微微一笑,「玉真喜…喜欢这样…因为…因为得到玉真的贞洁的…就是师兄你啊…玉真会…会忍着…只要师兄想要就…就好…玉真都会高兴的…」 紧紧地咬住了唇,玉真子疼的差点要咬出血来,原本充满了火热情欲的表情登时扭曲,也不知她到底花费了多少力气,才把已经到口里的那声哭喊给压了下来。即便是以元真子的温柔,即便是破去处女膜的动作也不敢太用力,只是深深慢慢地抵了进去,但在破瓜的那一瞬间,无边的痛楚仍是强烈无比地袭卷了玉真子全身,痛的她全身都蜷曲起来,手足冰凉,连原本满佈着火热晕红的颊上和额上都满佈冷汗,幽谷里更是冒着疼,紧紧吸附住元真子已经全盘顶入的阳物。 此刻的玉真子差点想求元真子退出来,但她一来渴望着元真子留在体内,那渴望比之肉体的痛楚更要强烈,带给了玉真子无比的勇气;二来她也知道,若是此时忍不住疼,叫了出来,以元真子对她的疼惜怜爱,只怕不会想再来一次,那之前所受的痛楚和不适,岂非功亏一篑?因此玉真子忍着疼,一声都不肯叫出来,虽说娇躯紧贴着他,好暂停元真子的动作,却没有其他任何不适的表示,她只是苦忍着,承受着那股火热的异感直捣心窝的感觉,慢慢地等到习惯。 看玉真子这般痛楚忍耐的神情,元真子心中真是百般难受,他既想要任由本能操控,一下接着一下开垦玉真子的胴体,体内有一种冲动,正待在玉真子身上发抒;但心中对玉真子的无边情思,止住了元真子本能的强烈冲动,让元真子停下了动作,一边承受着玉真子幽谷里头紧紧吸附上来那紧窄的啜吸妙感,阳物上头又似被紧咬的难受,又似被挤得舒服无比,他一边低下头来,温柔地吻在玉真子皱起的眉上,耐心地在玉真子的脸蛋上头,印下了一个接着一个温柔的吻。 元真子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究竟该做些什么动作,但他的心中只想着一件事,要以先前那般温柔的对待,将玉真子的难受和不适一点点地驱走,无论这样挺着有多难受,他都要等到玉真子首肯之后,才会再行动作。 感觉到师兄的款款怜惜,体贴着她处女破身的苦楚,玉真子幽谷里虽疼的像要裂开,心底却正甜着,她微微地嗯哼出声,表达着对师兄这般轻柔对待的感谢,一边朱唇轻启,等到元真子的吻到达唇上之后,竟主动吸吮了上去,将元真子的舌头引了进来,让他品尝着她口腔中那甜美无比的少女清甜香气。两人的动作虽都稚嫩,但在玉真子忍痛的主动挑吸之下,元真子也慢慢地放了开来,他的舌头慢慢地在玉真子清甜的口中探索,一次又一次地爱怜着、卷吸着她的香舌… 也不知这样交相拥吻了多久,沉浸在甜蜜当中的玉真子微微一声轻哼,她这才娇羞地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习惯了幽谷里头的疼痛,竟慢慢地享受起来。那疼痛虽还存在,却和早先的痛不欲生完全不同,现在的痛楚痛得很特别、很刺激,甚至有些痛的过瘾的感觉,让玉真子体内涌起了一股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渴望,好像她正期待着、希冀着师兄开始放怀动作起来。 虽然幽谷里已被元真子的阳物充的满满实实的,甚至有点快要裂开来的感觉,但不知是自己已经习惯了那痛呢?还是体内淫药的羞人效果作祟呢?此刻的玉真子仍觉得幽谷里头十分空虚,还需要师兄甜蜜的填补。 「师…师兄…」虽说心意如此,但玉真子花苞初破、娇羞无伦,方才主动献的勇气都不知飞到了那儿去,怎开得了口恳求元真子放怀冲动呢?但若不开口,以元真子对她的温柔体贴,又怎放得下心,继续为她开苞的行动呢?含羞带怯的玉真子只敢轻声地呻吟,纤手娇柔地贴到了元真子汗湿的后腰上,轻柔无力地推动着他,「玉真…玉真受得住了…你…你好好动一动吧…」 「可…可是…」 「别…别可是了…」纤腰微不可见地轻挪了几下,好让自己的幽谷儿更紧密、更亲蜜地吸紧了元真子,玉真子差点要吃痛不住,叫出声来。 事先当真是完全没有想到,处女破身时这般难当,都已经挨了这么久,那股痛楚竟只是暂时躲藏而已,玉真子不动时还没有感觉,才只是这么微微地一动,幽谷深处竟立时传上了一阵火辣辣的痛楚,疼的她肌肤都僵硬了,幸好那种痛楚和一开始时撑伤般的剧痛全不相同,内中还带着些许过足了瘾的刺激感,加上体内那无以名状的渴求作祟,怕玉真子立刻就要叫出来了呢! 「拜託…好师兄啊…玉真是…是真的想你…想你动上一动…唔…」虽说幽谷里头痛的很,好像方才的温柔全都飞到了天外去,再没半丝余韵留在身上,但也不知怎么回事,此刻的玉真子只觉幽谷情不自禁地收缩,紧紧地吸啜住阳物,虽说元真子动也不动,只是细心地抚慰着她,但里头的敏感处,却不住传出奇妙无比的感觉,好像光只是那火烫的熨贴,就足以令玉真子忘怀一切似的,她只觉体内的痛楚,和一股奇异的麻痺感共鸣,令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只知轻声呻吟。 看玉真子虽是口上要求他放怀动作,神情却还是在忍着疼,连那原应火热的朱唇,都似泡了冰水般失了血色,元真子又岂敢妄动呢?现在在他身下,正无力地低语,渴求着他的冲动的,再不是那行走武林、武功高强的侠女,而是一个正被体内纠缠不休的破瓜之疼和满腔情怀所困惑无比的女孩,还是他万般珍惜怜爱的女孩。 体内满怀的欲望虽是强烈无比,令元真子颇有自己已褪去人皮、化成猛兽般的感觉,再不知忍耐为何物,差点要依本能的操控,在玉真子幽谷内大张旗鼓地挞伐起来,但对玉真子满溢的怜爱,却仍化做堤防,阻止了元真子更进一步的攻势。他动也不动一下,将阳物深深地埋在玉真子体内,深怕只是呼吸般的微抖,都会令这娇柔的师妹痛楚难当,一边温柔无比地吻去玉真子眼角的泪水,极缓慢极温柔地抚平着她的疼痛,宁可就这样挨着不动,也不要玉真子再痛上半分。 知道师兄对自己极其怜惜,宁可他本身难受,在她习惯之前,绝不会动上半分,玉真子心中真是又甜蜜又带着几分悽苦。她知道师兄绝不会做出半分令自己难以承受的事儿,那里头全没有半分做作,纯是对自己的珍惜,令玉真子心中不由得发甜,真忍不住想重重地吻上他一大口。 但她虽是男女之事的雏儿,对这方面几乎没有半分认识,但玉真子修的是道家武功,本门对男女阴阳相合之事并不避讳,她却也不是不知道,床笫欢爱之道比武功还千变万化,其中强力猛烈的作法绝非少见,若师兄对自己一直这般温柔,像捧着珍宝般爱惜,不敢多用上半分力道,生怕一用力就会弄伤了她,自己或许是不会太过难受,但长此以往,对元真子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偏偏体内的痛楚如此强烈深刻,虽说事前已被元真子温柔怜爱了许久,他的动作又不敢太用力,还怜惜着她的处女苦,紧插着不敢乱动,但直到现在,玉真子体内仍感觉得到,那股痛楚仍缠绵未消,彷彿就连心中动上一动,那难忍的痛都会传上身来似的,让玉真子再没有勇气动上一下,只敢就这样任师兄百般怜爱,让幽谷本能地绞紧着元真子的阳物,一点儿异动都不敢有。 也不知这样紧吸了有多久,元真子终於忍耐不住了,玉真子只觉身上的师兄身子突地下沉,挺腰而下,阳物重重地侵入了她的幽谷当中,原已被破开的幽谷里被拓的更宽更深,感觉也更强烈,幸好幽谷里充盈的津液和破瓜之血颇具润滑之功,加上温存了这许久,就算原先再怎么紧张,现在玉真子也习惯多了,竟没感觉到更强烈的痛意,而只是感觉被撑得更开、插的更深而已。 不约而同地,元真子和玉真子的口中,同时传出了满足的呻吟声。玉真子只觉谷心一阵奇妙的感受传来,似是元真子的阳物在里头爆了开来,一根火热的鞭狂野而热辣地打在玉真子敏感的谷中嫩壁上头,又热又酥的令玉真子忍不住呼出声来,在这一瞬间,她甚至已感觉不到体内的任何疼痛了,所能体会到的只有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浑身上下都茫酥酥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也不知是玉真子初次恩爱的错觉,还是当真有这么奇妙,谷心深处那狂猛无比的鞭打,好像化做了液状的热火,和她的血液合流,流窜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让玉真子体内登时充满了又舒服又快活的慵懒感受,疼痛虽然还存在,却已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现在的玉真子才终於有自己已经和师兄『合而为一』的感觉,被他深深打入了体内的那股热流,好像已在转瞬间流遍了玉真子娇柔美丽的胴体每寸血脉,现在的她每一寸肉体、每一寸肌肤,都已经被师兄完完全全地佔有了。 梦回天阙6~10 作者:紫屋魔恋 6瑜亮初遇 「师…师兄…」 「舒服吗,玉真?」爱怜无比地拥着怀中这美师妹那充满热力的胴体,元真子只觉心胸之中涨得满满的,满怀的喜乐好像就要爆发开来似的,他温柔而强烈地将玉真子搂紧,双手似抚着易碎的宝物一般,爱不释手地在这刚和他合而为一的娇娆身上逡巡不休,脸儿埋进了她散了开来、半湿半乾的秀发之中,贪婪地闻嗅着,玉真子的体香对他而言,似是怎么都闻不够,「还会不会痛?」 「不…已经不痛了,师兄…」听元真子的声音之中满怀的感情,又是快活又是疼爱,知道他和自己一样,到现在还沉浸在那种销魂快感当中,玉真子的心不由得更为满足,她轻轻地弓起了腰,好让元真子搂得更紧,幽谷里头虽在动作之下又隐隐作痛,但那痛楚到了现在,在玉真子的心中再没有什么重要的了,这般舒服的感觉、这般亲蜜的怜惜,这点代价又算得了什么呢? 看玉真子嘴上虽还逞着强,但不过是轻挪玉体,迎上他的搂抱而已,眉间又已微皱起来,元真子知道,这师妹身上还疼着呢!满心的怜惜,让元真子放松了动作,让玉真子瘫在他怀里,埋了下去的嘴儿却已经寻到了玉真子的樱唇,一阵稚嫩轻柔的吻啜之下,只撩得玉真子浑身舒畅软热,情不自尽地迎上了师兄的动作,娇躯挪动之间,胯下的疼痛似都已飞到了九霄云外去。 让唇分了开来,玉真子娇滴滴地飘了元真子一眼,方才被媚药激起的勇气,彷彿都已在刚刚的云雨之间流淌而出,羞的她立刻移开了目光,身子却更软更热了。元真子爱怜地看着娇羞无伦的师妹,当真是愈看愈爱,虽说一阵云雨之后精元已泄,但不知怎么着,光是看到玉真子这般前所未见的娇羞慵懒意态,就让元真子情思勃勃,真不想管已经雨散云收,搂着一丝不挂的玉真子再来一回;若非知道她体内痛楚未歇,绝经不起他再一次的求欢,只怕元真子还真的忍不住呢! 虽然他嘴上不说,但两人肉体再没有一点阻隔,情欲交融之后更加亲蜜,玉真子自也感觉到了元真子肉欲的冲动,若不是她虽已近四旬,但面对这情思深种的师兄时,仍娇羞犹如荳蔻初开的小女儿一般,如果没了体内药力的冲动,玉真子可是羞到再不敢有半分主动,看师兄仍有欲火未消,玉真子除了庆幸师兄养生有道,体力过人之外,可真想再和他欢爱一轮呢!情欲的滋味是如此诱人,守身到现在,玉真子才真的体会到,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沉醉其中、不可自拔。 虽然真的很想再一次『承受』师兄的需要,但玉真子含苞初破,不只是体内痛楚未消,心中也还矜持着,不敢自承自身的需要,她轻吁了一口气,温柔地在师兄脸上印了个吻。 「哎…都是平予害人…」 「怎么了?」听玉真子这么说,元真子倒当真怔了起来,答不出话。 这回赵平予用上的手段虽不算正派,颇有点儿霸王硬上弓的搞法,硬是把他和玉真子弄到了床上去,但一来两人之间早有情意,二来他和玉真子都怕羞,脉脉含情老是不敢说出来,赵平予这一硬来,倒撮合了他们,是以元真子陶醉於欢欣之中,早不把赵平予的邪道手段当回事了。 却不知玉真子为何还要提起这回事,难不成…难不成她对赵平予的手段,还是有些许不喜吗?或是自己方才不慎之下,仍是弄痛了她,让她不满足不舒服,玉真子不愿追究自己,才把怒气转到了赵平予身上去? 「没…没什么严重的…」看到元真子的表情,玉真子就知道他想歪了,她微一娇笑,又似害羞又似满意地依偎在元真子怀里,一幅舒服到再不肯离开的神态,「玉真只是怪…怪平予弄了这么个手段,却…却偏偏没弄什么好药…玉真原以为在药力催动之下,会弄到…弄到玉真神魂颠倒…再没法感觉到身上痛楚,没想到…没想到平予好人作不到家,药力到后头全都不见了…如果他当真用上什么烈性媚药…搞到玉真再无法自主…或许玉真还…还不打算怪他呢…」 「这…这样才好啊…」微微赧然地笑了出来,元真子欲言又止,好久才把话说出了口,「如果平予弄出来的药太…太过厉害…弄得玉真你太疯狂,等你清醒时可就痛了,而且…而且就是因为这样…元真才知道,师妹你不是因为媚药才…而是师妹心甘情愿和…和元真上床合欢的…」 若不是因为云雨方毕,整个人都放松了,加上对象又是自己魂牵梦萦的师妹,一吐衷肠之下,让元真子满足之至,没了以往的矜持庄重,这样挑逗露骨的话儿,可真不可能从他嘴里蹦出来呢!只听的玉真子瞪大了眼儿,不敢置信地看着师兄,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而元真子自己也是张口结舌,再吐不出半句话,彷彿正震惊於自己那儿来的勇气,竟会把这种话说出口来。 一股热潮从脸儿红到了全身,玉真子微垂着头,娇甜的声音慢慢地吐了出来,师兄既已说出了这么大胆的话儿来,她虽有些儿怨他怎么这么放纵,却也不由得被引出了勇气,把心中的话也说了出来,反正都到了床上,又是裸裎相见,还有什么好矜持的?「现在…现在才刚入夜…出去不好…不好见人…好师兄…别…别这么早起来…玉真还…还想要师兄你…你再宠爱玉真一回…」 放轻了步子,绛雪轻轻巧巧地钻进了厨房里头,绛仙跟在她身后,虽有些怪这妹子太过好动,前次的毒伤靠着赵平予的渊博,好不容易才解了燃眉之急,内力方面却不由得负创不轻,仍须休养,偏偏她今早却又溜了下床,带着她一大早便四处闯,也不管会不会伤上加伤,真是顽皮的小姑娘一个,让绛仙当真是既担心又好笑。 但对师父和师伯在房里的动态,绛仙可也是好奇之至,虽知道师伯在师父房里过了夜,加上昨天玉真子大胆的行动,想必好事已成,不过即便以她和绛雪的顽皮和胆大包天,又是一直以来明知师父和师伯有情难言,却也只是偶一为之的乾着急,从没想过顺水推舟,以成好事,更没大胆到像赵平予般用上媚药这种手段,硬是霸王硬上弓地,把师父和师伯两人弄到了床上去。 如今两人好事虽偕,但师父玉真子一向脸嫩,虽是武林侠女,照说应该不像普通女孩子家那般害羞,但谈到男女之事方面,玉真子却是无比保守,相较起来可比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还要矜持得多,如今给赵平予这样算计,恐怕只有老天才晓得,师父会有什么反应。 绛仙倒不担心赵平予,他虽入门较晚、辈分较低,但见识可比她姐妹俩广博的太多,既出了这主意,想必已有了后续的准备,加上玉真子一向喜欢他,就算脸再嫩,也不会给赵平予太多苦头吃的;倒是她和绛雪悽惨,玉真子或许会因师兄的面子,不怎么对赵平予重处,但她和绛雪也掺进了这事里头,这种媚药使用乃武林人所不耻之下流手段,不晓得玉真子会怎么看这回事呢! 慢慢地走进了厨房里头,赵平予正在锅炉前头转来转去,忙得不亦乐乎,旁边的柴堆低了不少,几个灶全都用上了,上头正热腾腾地冒着气,这几道好料似乎都已经到了快可出炉的地步。 看到这情形,绛仙思绪一转,不由得佩服起赵平予来,没想到连做菜一道,他都如此精通、如此用心,做菜最重要就是趁热食用,无论什么好菜,除非是特别的菜餚,否则若是等冷了,可都不会好吃到那儿去。 厨房里头的事情一向繁重,加上绛雪太皮,到了这儿只有帮倒忙的份,绛仙又得照顾着这皮到难以想像的妹子,以致於向来作菜都是由玉真子亲力亲为,她又不惯一次处理太多东西,因此她们吃的菜向来都是一道一道上,虽说用尽心力保温,但到三人同到桌边时,总也从热变温了,风味难免有影响;但从赵平予来了之后,虽说君子远庖厨,但他偶尔也会到厨房去,帮玉真子几回忙,就连一向大剌剌的绛雪也感觉得到,从赵平予来了之后,连菜都变得好吃了些呢! 这一回的事关乎赵平予的将来,他虽是用心良善,但所用的手段实在太邪,也难保元真子会不会用上门规处置,也怪不得赵平予要施尽浑身解数,把这几道菜弄到可以同时上桌,热腾腾的好入口,好让元真子吃的开心之下,就不会有太多火气用来对付他,这小子的用心可真是深呢! 虽是如此,不过现在的赵平予也真是疲累不堪了,要让菜好吃就得同时上桌,到上桌前的一刻,那种忙劲可真不是笔墨所可形容的;加上现在又有绛雪在一旁『帮忙』,这顽皮的小姑娘不帮还好,给她一帮之下,赵平予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绛雪虽不至於笨手笨脚,却是搞问题的专家,向来不进厨房的她简直是来制造麻烦的,加上还不时偷嚐个两口好菜,偏偏绛雪虽年纪比赵平予还小,却是师姐,赵平予身为师弟,再怎么样也不敢多口,只有拚命收拾善后的份儿。 「好了,绛雪,别帮倒忙了,让姐姐来吧!平予,由绛仙来帮忙,总是比较好吧!」 「是啊,师姐。」 看绛雪听得扮起了鬼脸,像是生起气来一般,赵平予不由得微微一笑,反向她吐了吐舌头。说句实话,在厨房里头忙了这么久,偏偏又给绛雪明帮忙暗胡闹的,就算是赵平予久历江湖,修养算得上不错,到现在也不由得不火上心头,难免要在不经意之下,给绛雪一点儿颜色瞧瞧。 「好嘛!反正我就只会帮倒忙!」 「别气了,听姐姐的话,把这些端过去吧!」 有绛仙帮忙,总算是来了帮手,好不容易缓下了手,赵平予喘了一口气,但就在三人忙里忙外,好不容易把餐具东西都安排好了,正等着要去请师父师伯用饭的时候,赵平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啊!」的一声大叫,脸上表情张口结舌的,就好像这一叫,会弄出什么大事儿一般,绛仙可是头一回在赵平予那张麻子脸上,看到这么慌张的神情。 「怎么了?」 「我惨了,这下可惨了…」像是失了魂一般,偏偏已经出去请玉真子元真子的绛雪已经跑远了,想叫也叫不回来,赵平予紧张的双手连搓,绛仙叫了半天,才算把他的神给叫了回来。 「怎么啦?」 「是…是昨儿个的药…」赵平予深吸了口气,像个就要被拉到刑场的死囚一般,连声音都弱了不少。 「昨…昨天的药…是…是那『优谷昙』的花粉…」绛仙的脸儿也红了,一提到『优谷昙』这几个字,她就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天她和绛雪在水池里头的难得体验,是那么的羞人,偏又舒服快乐无比,真的好想再嚐一回。 尤其麻烦的,是那回奇妙的体验过后,那甜美而不可告人的欲望,似乎已经在绛仙的体内生了根,昨天她虽是溜回了房里去,没敢去偷窥师父和师伯的好事,但心下对玉真子和元真子在床上会有什么行动,这怀春少女可是幻想得很多呢!加上明知那种羞人之事难於启口,但绛雪偏偏还是缠黏着她,硬是撩她的话头想头,让她俩的心不由自主地飘到了玉真子房里去。 光想倒是还好,更严重的是,随着心中不禁驰想着师父和师伯在床上行云佈雨的诸般姿态,绛仙的身体竟不由得起了当日的反应,那种难以言喻的需求,虽没有后来被『金带围』咬到时那般火热难挨,却也差点让绛仙再受不了,心里的冲动差点要让她在床上和绛雪再玩上一回。 偏偏那事乃是男女间的羞人之事,原先是因为不知道其中关键,两女才弄得下手,但后来听赵平予说过之后,再怎么样,绛仙也不敢再和妹妹搞上一回,只能背着绛雪睡下,咬紧银牙,苦忍着那种乾渴的感觉,被玉腿夹住的手掌掌缘不住轻轻摩挲,浅拂却无法阻遏心中渴望,反似火上加油,偏偏却又不敢翻身去寻求甘霖的滋润。而背后的绛雪似乎也是一样,竟反常地沉默下来,也不主动撩绛仙的话头,自顾自地睡着了,两人竟就这样难得的硬挨了一夜,连话都对不上。 「那…那药有…有什么不好的…绛仙也…也经过…很有效啊…师父…师父身上一定…一定也很…很舒服的…」 「不是这样…」虽说绛仙被那『优谷昙』三字撩的芳心乱跳、小鹿乱撞,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声音也软了下去,但赵平予心中有事,也顾不得绛仙这反常的表现了,「我到刚刚才想起来,『优谷昙』的花粉虽极有催情之效,但却必须接触肌肤才有良效,如果…如果用口服的话…」 「会…会怎么样…」 「效果会弱上很多…」搔了搔头,赵平予当真是紧张了起来,呼吸急促、汗水直流不说,背上满满的都是冷汗,偏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要是师姑以为那药效力很好,弄得太…太过纵放…不知道…不知道师父会不会弄痛师姑…要是师姑伤到的话…那师父可就饶我不过了…」 「应该…应该不会怎样的…」想到昨夜的种种苦忍,虽然难受,也不知弄了多久才睡下,到现在精神还不怎么好,裙内虽经早起清洗,还是有些儿湿黏感留在身上,但不知怎么着,那种煎熬的感觉如今想来,在绛仙心中竟有些儿意犹未尽的味道,虽不敢宣之於口,心中却颇有股再回那温泉去,和绛雪试上一回的冲动,不由得在颊上飞起了两朵艳丽的红云,益增媚意。 不过现在可不是她害羞的时候,难得看到平日端庄沉稳的赵平予这样手足无措的模样,若换了绛雪在此,只怕也不会想到什么其他事,只会愈看愈有趣,多半还要出言抢白他几句。谁教赵平予入门虽晚,年纪却要比她姐妹大上少许,阅历也多些,平日沉着的像块石头,绛雪若在他面前顽皮,多半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头,虚不受力,空荡荡的一点儿趣味也没有,皮到后来总只有摸摸鼻子走开的份儿,就连绛仙自己,遇上了赵平予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心里也松弛不下来。 不过绛仙身为师姐,总不能像绛雪一样调笑赵平予,难得看他这么紧张,想必心中的压力必是不小,她在这一辈弟子中份位最长,总得安慰安慰他,「叫你别担心,师父心地是最好的,加上平予你也是好意,她总不会拿你作箭靶;何况事情或许没你想的这么糟,就算药力不够,不过师伯平时是最疼师父的,总也不会冲动到弄伤了师父,你就别杞人忧天了,没事的,知道吗?」 「是…谢谢师姐…」 才一进饭厅,看到了桌上的菜,玉真子原已晕红的双颊,更似烧热了少许,弄得她眼儿都水汪汪的,脸蛋犹如鲜花初放般娇艳莫名,想板起脸儿都板不起来。虽说元真子昨夜着实体贴,但玉真子也不知那儿来的勇气,爽了一回之后,竟鼓舞他再来一轮,对她言听计从的元真子虽体贴她含苞初放,但这魂牵梦萦的师妹既已出口要求,他总也不能示弱,自是尽贾余勇、鞠躬尽瘁。 夜来尽欢之下,玉真子虽觉畅快至极,数十年来相思的伤痛,在一夜间全被抚平,满心甜蜜,但隔日一早起来,可就吃到苦头了,昨夜尽情贪欢的幽谷里头,此刻好像还夹着什么东西,加上移动之间,不时有余疼传上身来,弄得玉真子连走路都走不好,靠着元真子和绛雪搀着,才能好好地走进来,她那娇嫩的脸儿,被羞意烧的红透了,偏偏绛雪还顽皮,明知师父的表现大异於平常,还不时多口几句,调弄的元真子和玉真子都不由得不好意思起来,真想打她几下出气。 加上才一进饭厅,看到了桌上的菜,那羞意就不由得更炽烈了,光是桌上备下的菜餚,那原料她可都看得清楚,样样都是书上所说有壮阳滋阴效果的好料,赵平予虽是嘴上一句话也不说,还紧张的垂下头来,一幅生怕她和元真子生气的可怜模样,但光是桌上的食材,就代表了千言万语,好像在调侃两人风流一夜,情怀畅美之际,贪欢到气虚体弱,须得好好补补似的,比之绛雪娇稚的调笑还要厉害,加上绛仙在旁想讲话又不敢的脸红样子,看得连元真子都说不出话来了。 「先…先吃饭吧!我和师兄都…都饿了…」连声音都像调了糖蜜一般,比平日甜腻得多,玉真子差点再说不下去,一夜纵情之下,自己不只神态,竟连声音都变了,男女之情还真是威力十足呢!「平予、绛仙、绛雪,这笔帐…晚一点玉真再跟你们算,什么事都等吃过饭再说吧!」 「是,师父饿了。」将还冒着气的白饭装了过去,看到元真子和玉真子的神情,甜蜜地像是沉浸在爱河里头一般,根本没把他昨天下药的事儿放在心上,尤其玉真子虽是步履蹒跚,初夜显是吃了点苦头,但她眉梢眼角满蕴桃红,显然还回味着昨夜恩爱,毫无怒意,赵平予本来七上八下的心,好不容易才放了下来,放松的心不由得出口调侃了师父一句。「师父和师姑请用。」 听到赵平予意有所指的『师父饿了』这句话,原本心全放在这俏师妹身上,深怕一个不小心又弄疼了她的元真子一开始还没听出来,但看到玉真子一听之下,登时羞的脸红耳赤,也不敢回头看他,绛仙和绛雪则是一怔之后,忍不住捂着嘴偷笑,他稍一深思,也不由得脸红起来了。 果然,师父还是不能乱开玩笑的,在寒风中深深吸了一口气,登时胸臆一片凉意的赵平予嘴上微微一笑。幸好他入门以来特别用功,又身具『九阳脉』,内力修练特快,加上元真子对他另眼相待,在内力修练上的指导毫不藏私,玉真子也不时指点几句,令他受益匪浅,赵平予的武功剑法虽还不入流,到了江湖中怕只有挨打的份儿,但内功底子却着实不弱,身上又穿得暖,否则若换了入门以前,光让他衣单食乏地站在这入冬寒风冷拂的山径当中,只怕也要冻到打颤了。 不过说句实话,赵平予身上虽还要运功抗寒,但心下却是暖烘烘的舒服至极。这也难怪,若按江湖当中的规矩,师徒名份既定,长幼之间规矩便生,若是身为徒儿辈的,对师父一代的长辈下了媚药相害,按任何门派的规矩,都逃不了一个死字,偏偏赵平予这回是出於善心,加上尽纾胸臆之后,元真子和玉真子对以往自己的态度也颇有自省,知道怪不得这几个顽皮徒儿担心。 也因此,元真子特别网开一面,不仅没有重罚,言语间更无怒气,只教他在寒风中守山门七日了事,绛仙和绛雪更常来探他,帮他带些热食驱寒,言谈之中也听得出,玉真子和元真子对这次的事,并没有半分怨怪他之意,赵平予不由得放下了心来,他可真不想在这时搞砸了事呢! 想到一向规行矩步,视门规有如性命的元真子,明知道在寒风中守山门的处罚之下,还包括绝不该让被罚的门人吃上热食,偏本就不想罚他,又狠不下心去阻止,对绛仙和绛雪在玉真子授意下的『犯规行为』,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时那既无奈又想笑的形态,赵平予的脸上不由得浮起了一丝笑意,只可惜他满脸坑巴麻子的形相实在太过丑陋,那丝笑意在他脸上,看起来反透些邪恶诡谲之气,若换了个英挺俊美之人,光是那丝笑意,只怕都可以吸引不少女孩子的注意呢! 这个时候的师父,到底在做些什么事情呢?表面上虽守着路上,负责尽职地监视着山路上的动静,专注到连一只蚂蚁都爬不进去,赵平予心中却在驰想着,完全没把路上的动态收入眼中。 听昨天绛仙和绛雪一搭一唱、吱吱喳喳,又想大笑又不敢忘形时的说法,元真子和玉真子彷彿想把过去浪费的时间,在这几天内全都弥补过来似的,一入夜两人就钻回了玉真子的香闺里头,直到日上三竿还不肯出来;即便出到了厅堂外头,眼里也只看得到彼此,情意浓到肉眼都看得出来。再加上绛雪虽是调皮得时加调笑,但绛仙可识大体得多,总在适当时刻把绛雪给拉走,好让师父和师伯情意绵绵,几日下来两人更是如胶似漆,黏得紧紧实实的,再也分不开来了。 「你是什么人?在本门外头如此邪笑,究竟有何意图?」 一声吆喝猛地钻入耳中,但也不知是这高喝声音,还是破空而来的凌厉剑风,把赵平予从胡思乱想中硬拉了回来,连腰间长剑都来不及拔出,险而又险地避过了来人凌厉无匹的三招进击。 退势未定,赵平予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来者外貌,出言问来者何人,那人凌厉迅猛的剑招又连环而至,招招快捷连绵,直指赵平予身上要害,毫不拖泥带水,更不留丝毫可供反击的空隙,可见来人功力着实不弱,若非来人所使是玄元门的本门剑法,虽说使得相当高明,但本门剑法赵平予大多看过师父试演,加上他基本功紮得极实在,虽限於功力,无力反击,但至少还能避开来人的杀招所在,只是不要紧处却难免要挨上点伤,以赵平予现时的功夫,已经可以庆幸了。 看赵平予虽是避得狼狈,甚至缓不出手来拔剑反击,但仍能躲开他的杀着所在,只在衣上破了几条口子,臂上添了几处血痕,来人不由得收起了狂傲之心,退开了几步重整态势备战。 原本他看这丑人立在山径上头,对他步步走近却是视若不见,加上丑陋面相,令人看了就不舒服,已经下了盘问之心,只是限於师门严训,不愿造次,加上此处已经快到玄元门的地界,归家在即,实在也不想与人动手。没想到那人对他视若无睹也就罢了,当他走近的当儿,还在脸上浮出了一丝似讥若嘲的笑意,看得他再也忍受不住,出声喝问和拔剑动手,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那人停了手,勉勉强强挨过了一轮急攻,总算能喘过一口气的赵平予,也正打量着他。来人白衫佩剑,形容俊秀,面白唇红,即使在寒风之中,也毫无寒冷之意,令人一看就忍不住要出言讚叹,真好一个武林侠少!只是他眼中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傲意,彷彿其他人在他眼中都算不上人物似的,加上连环出手无功,此刻正怒眉腾腾,长剑在手,颇有几分杀意,减去了几分俊逸。 来人口称本门,使得又是玄元门的嫡传剑法,快捷精纯,以赵平予的才智,虽然猜得到此人必是二师兄郑平亚无疑,不仅形容俊秀英挺,又在一身白衣衬托之下,格外显得飘逸出尘,一剑在手,四顾之下神气睥睨,尤显威风,怪不得绛仙和绛雪两女的芳心,会紧紧系着他不放了。 但就算赵平予知道这回多半是场误会,即使是他早惯了旁人嘲笑他的丑脸,修养算得上不错,绝不轻易动怒,可现在心中却不由得有火:这二师兄也逼人太甚了些,自己不过是站在山路上,嘴角含带着笑意而已,又碍着你什么事了?非得要突袭般猛然出手,剑下连番狠招,毫不留情,一幅斩尽杀绝的模样,竟是一点余地也不留给自己,幸好自己够用功,对本门剑法又有一定的认识,若换了旁人,只怕在方才郑平亚一轮急攻之下,对付不过来时,已是屍横就地之祸。 「你…」看那丑人一言不发,只是打量着自己,郑平亚心中怒火更盛。玄元门虽说式微,元真子又行事低调,在江湖中并无赫赫威名,自己又身负血海深仇,武功未成之前更不敢妄为,但走江湖的人都知道武林中卧虎藏龙,除了一些有名门正派可恃,或是身负绝艺之人可以恃才傲物外,常人即便对上不知其名的武林人物,也不敢失了礼数,生怕一个不注意,便要惹祸上身。 尤其郑平亚仪容俊秀、形神端正,又身佩长剑,光看外表就是一位武林侠少,除了存心挑衅之辈外,一路上更少见有人敢对他失礼,偏偏今天就在满怀高兴要回到家的时候,就在本门外遇到了敌人,此人除了容貌丑陋,显是黑道强梁外,还在本门之外虎视眈眈,斯可忍孰不可忍。 不过郑平亚的江湖路也不是白走的,这人虽是丑陋至极,绝非善类,但光看他在冬季寒风之中,仍能悄立於山径之上,不露丝毫畏寒之意,虽说衣衫厚实,但连曝露在外的脸孔和手上的血气色泽,也不见丝毫寒冻之意,显见内力修为不弱;加上单枪匹马之下,竟敢惹到玄元门头上来,必是身有绝艺可恃,郑平亚自量武功犹未大成,若要除奸灭邪,也只有出手突袭一途可走。 只不过连发数招,郑平亚原本悬着的心,也终於放了下来,这人内功修为虽是不弱,足禦风寒,但对他连绵进击,竟是连一招也还不了,显见自己此次下山行走江湖,虽是力求低调,尽量少管武林闲事,但也难免动手,经验日积月累之下,自己的功力大有进步,足可应付此人有余。 正当郑平亚信心满满,想要出言呼喝的当儿,赵平予倒先发了话。 「二师兄终於回来了,师父和师姑在里头等你呢!」 对元真子和玉真子行过了礼,郑平亚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却没恢复过来,对在他后头向元真子见礼的这新师弟赵平予,郑平亚心下可是一千一百个不甘愿,死都不想接受这师弟。 说句实在话,郑平予倒不是对玄元门的掌门之位有所奢望,一来原先的大师兄杜平殷英姿良才,为师父和师姑重望所在,加上为人威而不厉、严而不苛,虽难免有些长辈的架子,对师弟妹们向来却是不错,郑平亚对他甚是服气,心中从没想过要和这师兄争掌门之位;二来郑平亚身负血海深仇,虽练了一身武功,但元真子在授艺之前,对他可也是千叮万嘱,复仇是他自身之事,绝不可将师门带入自身的复仇事中,因此郑平亚也从没有挟玄元门以为复仇资本的想法。 虽说现在杜平殷生死不明,恐怕掌门之务就要交在自己肩上,但一想到自己念兹在兹的复仇大事,郑平亚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气,师父既收了个新师弟,这师弟若能成器,多半掌门有望,郑平亚倒不想和他争这位儿,在他心里,一心只望自己早日武功大成,能够出去走江湖,伺机覆灭天门,好为父母在天之灵报此大仇,师门之事如能不管,就尽量交回师父和师弟去处理吧!但只要眼光一飘到赵平予那满佈坑巴麻子、丑陋至极的脸面上头,他就不由得一肚子火,忿忿难平。 也不知师父是怎么想的,收徒弟竟也不收个看起来顺眼的,这赵平予表面上虽是顺服,对方才的冲突也主动向他认了错道了歉,但神气之间仍有些不忿,何况形为心之表,赵平予脸容既如此丑陋,想必心地也好不到那儿去,加上入门又晚,以他的年纪,武功只怕一辈子也难登大成之境,元真子就算急着找徒弟传承香火,也不该这样随随便便地找个讨人厌的丑汉呀! 不过虽是如此,但郑平亚这回的江湖路也不是白走的,一进大厅,他就看了出来,师父和师姑神态亲蜜、深情款款,即使在徒弟眼前也毫不避忌,和以往彼此间像隔着重山,连讲话都不敢面对对方的模样儿,简直是天壤之别。加上绛仙和绛雪在一旁偷笑,以往全系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这次却有一大半是用在师父身上,看得郑平亚当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自己不在山里的这段期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竟让师父和师姑再没有以往的隔阂,反倒亲蜜的像新婚夫妻? 想归想,不过赵平予俯身向师父见礼后,丢出来的第一句话,却着实令郑平亚吓了一大跳。 「平予见过师父、师娘。」 才只是一句话出口,元真子和玉真子竟不约而同地红了脸,再接不下话,原在偷笑的绛仙憋得差点闭了气,虽是脸红耳赤,勉强还能掌得住不失态,年轻的绛雪却没有姐姐的自制力,闻声之下已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而在这笑声烘托之下,玉真子颊上更是晕红遍佈,羞得垂下了脸,连耳根子都红到透了,眼神却甜蜜地偷偷与元真子对上,像红绳系紧了般,再也分不开来了。 「都是你坏,平予,你呀…」甜蜜地望了玉真子一眼,元真子吸了一口气,勉强回复了做为长辈的声音。看郑平亚愕然的脸色,他也知道这二徒弟不知所以然,「为师已於七日前,正式迎娶玉真师妹过门,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平亚,你也要对师…师娘改个称呼,知道吗?」 「是…是!」听到这好消息,郑平亚也不禁笑了出来,心里好像松了下来。在杜平殷下山之前,两师兄弟恳谈过一夜,临下山的大师兄最担心的,倒不是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武林人物,而是郑平亚的武功进境,还有师父和师姑彼此有情,却脸嫩到说不出口来,只教徒儿一旁着急。这下可好,师父总算鼓起了勇气,把这娇美如花的师姑给娶进了门,以后就不必再为此伤神了。 「好了好了,言归正传。」看徒儿们笑个不休,即使较掌得住的绛仙和赵平予也快撑不住了,元真子连忙出言阻住他们,转开了话题。光看身旁的玉真子脸愈来愈红、头愈来愈低,虽是神情甜蜜,但他怎忍心让这美师妹着窘呢?「平亚,你在山下许久,可有你大师兄的消息没有?」 「啊?是…是。」好不容易停住了笑,脸上的满怀笑意却没那么容易压得住,郑平亚憋着的表情,当真好笑至极,还在咯咯笑着的绛雪更加忍俊不住,只是现下嘻笑的那人,终究是自己心中所属的爱郎,也不好意思让他太窘,好不容易她才在绛仙轻掐臂上的微疼中,勉强忍住了笑。 「目前还没有师兄重出江湖的消息,不过徒儿已和蓝家联络上了,蓝元清蓝前辈伤势已大有好转,意识清楚,可以说话,只是目前为止还下不了床,蓝家的两位姑娘已取得实信,知道了当日决战之处。徒儿原和蓝家姐妹约好,一月后在虔州德兴镇会合,准备入武夷山中寻找大师兄的下落,务必要找出大师兄的实信…」 「一月后?」心中盘算了一下时间,元真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此刻已经入冬,一个月后当是气候最冷的时节,加上又要到山里头去,虽说武夷山位於长江以南,气候远较江北温暖得多,武夷山虽险峻,却也少有霜雪,但严冬之时,终不是入山找人的好时候。「会不会太急了?」 郑平亚双手一摊,摆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徒儿原也以气候寒冻为由,希望稍停一会,不过蓝家的两位姑娘却是颇急,绝不肯稍等一下…」 「这样啊?」元真子沉吟了起来。其实他也不是不知道,吉州蓝家的蓝洁茵和蓝玉萍两位小姐,即便在原先蓝元清反对之下,对杜平殷仍是用情颇深,武夷之役过后,传出杜平殷落崖生死不明的消息,心中自然更是急如星火,偏偏决战的双方事先讳莫如深,约战之处全没其他人知道,好不容易等到蓝元清醒转,得到了当日决战之地的实讯,二女自是忙不迭地要入山寻情郎。 不过若再过一个月,接着来的就是过年,虽说玄元门也是武林门派,江湖人物向来不似平凡人家的拘谨,没那么拘於俗礼,但过年可是一年一度的节庆,是一家团圆的大日子,蓝元清受伤未癒,如果要把蓝家的几位女儿家都拖在武夷山中,不能回家过节,那可真说不过去啊! 「不过…」 「怎么了?」 「徒儿原和蓝家两位姑娘约好,但后来蓝洁芸蓝小姐出面,说要把时间延后,蓝洁茵蓝姑娘却仍是坚持,相持之下决定由平亚回来请示师父,是要约在一个月后,还是要等到过年之后,待到明年初春之时,再由洁芸小姐领头,和平亚等人一同入山寻觅师兄行踪。还请师父示下。」 听到不只是蓝洁茵和蓝玉萍,连蓝洁芸也牵涉进来,元真子原已微皱的眉头皱得更加紧了,半晌不出一句话,看得身旁的玉真子不由得伸手握住了元真子的手,好让他定下心来。 得到了杜平殷的消息固然是件好事,又有蓝家两位姑娘领路,两女对杜平殷一往情深,令人感动,想要亲身入山寻情郎之事,此事其实并不意外,从郑平亚说要和蓝家联络开始,便早在元真子料中。 只是『雪莲香』蓝洁芸的身份实在太过特殊,不比寻常女子:一来她拜在衡山派门下,身兼蓝家和衡山两派之长,也是蓝家除蓝元清外的头号高手,颇有江湖地位,武功甚至不在元真子之下,加上她早出江湖,和行事低调的元真子相较,名望早有过之。 二来从以前开始,蓝洁芸便一直掌理着蓝家的事务,好让蓝元清能放心出外,行走江湖,这也是她为何名头极响的缘故。自蓝元清负伤之后,蓝洁芸身为长女,更是名副其实地主理蓝家的全部责任,对内打理家务,对外与武林同道交涉的重任全都交到她肩上去,却仍不失其冰雪出尘之态,所有事务都处理的井井有条,当真是女中英傑,称得上是名震江湖吉州蓝家的灵魂人物,若这回连她也要亲自入山,无论杜平殷找不找得着,这一回玄元门欠蓝家的人情可是太大了。 看了看身旁的玉真子担忧的神情,元真子勉强挤出了一点儿笑容,好让她先定下心来,这才转向躬身立在下首的郑平亚,「这样好了,平亚你下山这么久,也该好好休息一下,在山上过个年,也让为师点拨你几下武功,看看你进境如何。为师这就发函蓝家,明年二月初五约在德兴,好入山找你大师兄的踪迹。平予,这封信就由你送去,记得速去速回,别在路上多所担搁。」 「派人送信倒是不用了,」郑平亚笑了笑,伸手从怀中取出了个小竹哨,只听他轻吹了几声,空中啪啪声响,一个小点由远而近,从窗户钻了进来,停到了郑平亚肩上,拍了拍翅膀,小小的头不住转着,灵巧无比的双目在郑平亚和元真子之间瞄来瞄去,还不时抖动几下,瞧那可爱的模样儿充满了活力,似乎怎么动都不会累似的,「这是临行前,洁芸小姐交给平亚的传信小鸽,只要师父发了函,这只小鸽可以在数日之内飞回蓝家,约定会合入山的时地。」 「是吗?这样就好了。」微微担忧地望了郑平亚一眼,此时另一边的赵平予一如平时的善体人意,不待元真子吩咐,已经快手快脚地取来了文房四宝,在桌边慢慢地磨起了墨来。 元真子一边看着赵平予动作,一边在心中暗叹了口气,无论如何,这郑平亚可是他从小带大的,他的心里在想着些什么,怎可能逃得出元真子眼睛去?光从入厅时郑平亚和赵平予的神态看来,元真子就了然於心,这两个徒弟彼此间只怕并不相合,恐怕还有些误会存在,多半在外头就已经动过手,不然以赵平予平日对衣衫的爱惜,平白无故之下,怎会让衣衫破了好几个口子呢? 无论如何,以『雪莲香』蓝洁芸在江湖上的名气地位,加上吉州蓝家雄霸一方,派人送信总比用信鸽送来得尊重,郑平亚之所以不愿让赵平予前往蓝家,一来是因为有信鸽在,因利乘便,不用也是白不用;不过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郑平亚出身名门的自尊做怪,所谓『家丑不可外扬』,郑平亚怎么也不愿意让外人看到,玄元门下竟有像赵平予如此丑陋之人存在。 不过这其实也难怪郑平亚,一来赵平予相貌着实丑陋,若非与他长久相处下来,岂知其人心中善性深重,绝非邪派中人;二来已经入冬,气候寒冷,在玉真子的关心之下,赵平予衣外还多加了件绵袍,掩住了玄元门下弟子的服色,自负的郑平亚性子又急,自然很容易生出误会来。 取过赵平予恭恭敬敬递上来的毛笔,元真子一边写信,一边在心中想着,赵平予虽是师弟,但一向明理懂事,倒不用担心,不过这几个月下来,自己非得好好开导郑平亚不可,否则若让他们心中生结,门内即有阋墙之虑,玄元门下原已人才凋零,更不容有自相残杀之事发生。 7仇踪初现 好不容易等到十五过了,和蓝家三姐妹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看着郑平亚和赵平予两人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山路上头,看着两人背影的元真子,除了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外,更多的却是心中的担心,连身旁的玉真子都感觉得出来,这师兄的心头满是沉重,怎么也排遣不了。 这也难怪元真子的心中感受複杂。找了这么久,终於有了杜平殷的消息,虽只是一点微弱的希望,但元真子和他师徒之间情同父子,这一线希望令他不由得既期待又怕伤害,既希望真能得到杜平殷的实信,又怕真相伤人,若证实了杜平殷当真遭受不幸,自己会受不了那种伤痛。 更令元真子难过的是,郑平亚和赵平予之间的关系,总是好不起来:郑平亚出身名门,虽然嘴上不说,心下大概也不曾承认,但留在玄元门内,感觉上总有点委屈。平日对师父和师姑-现在是师娘-倒不会表现出来,对两个顽皮的小师妹,也还有些年长风范,不过遇上了赵平予之后,就好像是心中的委屈找到了一个出口,有意无意之间,郑平亚总是不经意地在找赵平予的麻烦;而赵平予虽是性子谦退,极受得起气,但就是泥人也有土性儿,就连旁观的元真子也看得出来,到后来赵平予似乎愈来愈忍受不住,总是找理由避开郑平亚,或是和他或玉真子在一起。 这一段日子以来,对元真子而言,每日天一亮几乎就是难过的开始,既要护着赵平予,不让他受郑平亚欺负,又要小心翼翼地把持着界限,避免引起偏袒之讥,虽然时间不长,可对元真子而言,可真是难熬得紧啊!若不是有师妹柔情似水的安慰,给了他一点放松的空间,只怕连元真子养性久矣、修养过人,也要承受不下去了。虽然不想承认,不过当送郑平亚下山的日子愈来愈近的当儿,元真子的心中可是愈来愈安稳了,甚至还在不知不觉中倒数起日子来呢! 这样避免冲突的方法虽是不错,元真子有意无意间,也曾暗示赵平予所为不错,但总不能这样下去,虽说郑平亚志不在玄元门内,总有一天要出江湖,闯自己的天下和事业,可无论如何,玄元门总是他的家,若他和赵平予始终是这样不对盘,让赵平予老避着他,总也不是长久之计。因此元真子决定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他们继续这样王不见王下去,还不如由元真子扮坏人,趁着这一次下山寻找大师兄的机会,从中抽身,硬是逼他们两人自己去找出该有的相处之道。 虽说元真子老早便已做下了决定,但是当昨天早上他在两人面前说出这个决定的当儿,郑平亚和赵平予竟是异口同声的反对,更好笑的是对事情看法向来南辕北辙的两人,这回竟连理由都一个样儿,就好像事先约好了一般:一个说自己下山去就够了,师弟初学乍练、功夫未成,该留在山上继续用功,陪着师父,另一个则推说自己武功未成,下山行走江湖只怕会败了师门威名。 加上绛仙和绛雪两个调皮姑娘,全然不知他用心良苦,竟还吵着要趁此良机,也下山去游历游历,以增加江湖见识,让被吵得心烦意乱的元真子,差点都没办法镇压住状况了,若不是玉真子适时出言,止住了几个小辈的纷争,确定了做法,只怕到现在还没吵出一个结果来呢! 不过到决定的时候,元真子和玉真子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郑平亚倒是真的不想和赵平予一同下山,但赵平予呢?感觉上他只是稍稍推托,表明不太喜欢和郑平亚一同上路而已,当师父终於下了决定的当儿,赵平予的神情丝毫未变,眼中还有一丝一闪而逝的喜色,彷彿他很希望下山,只是不太想和郑平亚一路而已。这真的很奇怪,照说以赵平予的用功和谦虚,武功未成竟就急着下山,真不像他性子,但好不容易敲定此事,元真子已耗尽了脑力,也不想去再起波澜了。 「师兄还在担心吗?」手一挥,把绛仙和绛雪弄回去练功去,玉真子贴紧了元真子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满脸怜惜之意。 「…当然…」元真子轻吁了一口气,只有老天才知道到底是因为放松还是因为担心。 「是担心平殷呢?还是平亚和平予他们两个?」 「当…当然是平殷啦!他生死未卜,又搞了这么久,我身为师父,又亲手将他带大,从听到消息时就不好受了,现在我心中当然是担心至极,另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口中忙不迭地奔出了这么几句话来,元真子害怕似地看了看玉真子的表情,良久良久才重重地叹了一口大气,像是要放掉一切似地说了出来。 「总是…一切都瞒不过你啊!我的好师妹。」嘴角浮起了一丝怅然的笑意,元真子放弃似地笑了笑,慢慢地将心中担心的事说出了口来。 「我的确担心平殷,终究有二十年的师徒之情,加上他也是我从小带到大的…不过,平亚和平予其实更教我担心。也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他们不对头,平亚身为师兄,不只没好好照料平予这新得的小师弟,日常事间还不时欺侮,若非平予性子平和,尽量让着平亚,又多加时间练武,和平亚尽量不碰面之下,加上有我们看着,平亚还不敢太过份,否则早要出事。」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行,他们的师兄弟之缘不只有这几天,还有未来的几十年要过;若平殷惨遭不幸,平予多半会继承本门,他们若彼此敌视,造成师兄弟阋墙之祸,那更是不幸,所以我才让他们两人结伴行走江湖,希望武林道上的凶险,让他们自己去体会,师兄弟之间非得精诚团结,否则在险诈武林道上,只怕步步都有性命之危。哎,也不知我这样做是对是不对。」 也不知该怎样安慰师兄,玉真子一时之间,也只有陪在一旁叹息的份儿了。 出於女性的直觉,玉真子所感觉到的,可比元真子还深一层:玄元门中原以杜平殷为长,郑平亚身为师弟,原还不太敢放肆,战战兢兢的只是用心习武,以备日后报仇,因此在师父师姑的眼中,倒还没什么问题;但现在来了个丑陋无比的赵平予,偏生却是脾性温和,行事练达。 相较之下,郑平亚的日常行事和脾气性格,就显得缺点多多了,他不回山还好,一回玄元门后,整个人不像外头那般矜持,松弛之下露出了真貌,和赵平予两相对照之下,更显得小家子气,偏生这一直的性子,又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改正的,令做为师父的元真子只有摇头的份儿。 如果两人的面貌,没有那么大的对比的话,说不定郑平亚还不会那么不平衡;偏偏郑平亚外貌俊秀英挺,光看着都舒服,赵平予却是丑陋已极,没有半分英俊侠少模样,日常行事却又相差那么多,在郑平亚看来,赵平予的存在,简直就像在提醒别人,他郑平亚只有外貌好看,实质上只是个没什么用处的大花瓶而已,加上行事作风的差距,让元真子和玉真子虽力持公平,但看起来总像是偏向赵平予一点,也难怪一向没受过几句重话的郑平亚,会对赵平予那么排斥了。 完全不知道师父和师娘心中的担忧,郑平亚和赵平予两人虽是同行,一路上却是形同陌路,光走在路上都隔得远远的,像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陌生人般,眼神视线更是从不相交,彼此间像是筑起了一道墙般,火药味极其浓厚,彷彿只要眼神一对上,就要动手大战一番才行似的。若非赵平予一直小心翼翼,绝不挑衅,更时时避免和郑平亚的冲突,怕两人才一下山就打起来了。 不过,这却更让郑平亚心中不平,虽说入门有先后,同样的武功,郑平亚练了十来年,赵平予修练不过半年而已,功力自是天壤之别,不过赵平予努力用功,加上天生的『九阳脉』适合练武,虽说体内异气作崇,难免抵销些许好处,可功效上却是进步奇速,虽说仍远不如郑平亚的程度,却已不能小觑,两人在山上也在元真子面前对拆过几回,对彼此的功夫都有一定的了解。 赵平予倒还好,只是欣悦於自己的进步神速,可原就心怀不平的郑平亚,这下子可更火大了,这小子入门晚,又丑的令人讨厌,只会谄媚他人,偏偏却极得师父和师姑欣赏;这也还罢了,连一向对自己倾心的两位师妹,这次回山后对自己也没那么着紧,真不晓得是吃错了什么药。 加上郑平亚身具血海深仇,亟须高深武功,老天爷却偏把这极其适宜练武的『九阳脉』神物,给了赵平予而不是他!每次和赵平予对拆功夫之后,师父、师姑神情都很满意,因为赵平予进步之快,当真是远超常人,那表情看得郑平亚不由得一肚子火,他的进步彷彿都不在师父眼内,以往对他武功进步时那种满意的神色,现下都转到赵平予身上去了,虽说目前自己的武功还在他之上,绝非赵平予一两年内跟得上的,但却是每一次都感觉得到,这小子愈来愈是个威胁了。 如果…如果那『九阳脉』是生在自己的身上,该有多好,每次和赵平予切磋过之后,郑平亚心中都不由自主地这样想着。如果他也生具『九阳脉』的话,以郑平亚的天资和用功,加上元真子原先的倾囊相授,现在的功力只怕早就超过了师父,足够去向当年杀他全家的天门报仇了。 这也不是因为郑平亚太急着想报仇,想的都快要不择手段了,一来这家门大仇实在太深,每日每夜都像把火般,燃烧在郑平亚的心里,一下一下地磨着他的忍耐,令郑平亚痛苦不已;二来在灭了湘园山庄之后,这十几年来天门虽是行事低调,绝不主动生事,和武林各名门正派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但威名既立,人才和财力彷彿飞蛾扑火般集中,现在的天门好生兴旺,别说是郑平亚了,就算是久执武林牛耳的少林派,也不敢轻易与之冲突,更别说兴师问罪了。 尤其在十年之前,擎天峰顶举行的风云会后,天门的声势更高,当真是威震黑白两道。当日的风云会集结了武林当中出名的高手,比武较艺,会后定下的『风云录』,记载了当时武林中武功最高的十大高手。这风云会虽非各大门派比较财力势力的场所,但行走武林最终总也要靠着手底硬,而不只是门派声威或行事作风,便可免战,因此风云会上,各大势力都是精锐尽出,意图将自身的实力展露出来,一来立威,二来也让心存叵测的敌对势力心生忌惮,不敢轻易生事。 在『风云录』中,天门门主『一柱擎天』杨乾技惊四座,夺下了第五名,而少林寺虽也派出了寺中武功最高明的罗汉堂首座空明大师参加,却只抢得了第七名,名头当场就被天门给比了下去,一夕之间所有系出少林的小门派都为之气沮。据说会后空明大师一气之下,回寺后就辞去了罗汉堂首座之位,在罗汉堂中潜心修武,再不出山门;而若非会后天门派人前往少林派致意,还特意约束门人,在武林中尽量不和少林寺中人发生冲突,只怕那时候两大势力就要干起来了。 不过当时的风云会的确出人意外,代表几个名门正派的高手不是排名落后便是名落孙山,风云录中有名之人,多半都是独行高手,更诡异的是夺得『风云录』魁首的『幻影邪尊』,不只之前毫无名气,之后竟也没有利用名登风云录之便招兵买马、大展鸿图,就好像消失红尘一般。 当日之会,元真子也前往与会,他颇有自知之明,并不认为自己的功夫足登『风云录』,也没有这个想头,只是想一会武林英雄而已,只是回山之后,却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偏又锁在肚子里不肯说出口,到后来杜平殷和郑平亚也不知花了多少功夫,才从元真子的口中探出了消息。 原来当日擎天峰顶之会,当真说得上是云波谲诡,最先是『幻影邪尊』出现的神不知鬼不觉,一身黑衣还戴着面罩,只露出一对眼睛,连声音都像是装出来的,隐蔽的技巧之好,在场中人虽都是武功高强的老江湖,却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武林中人原本最讨厌这种藏头露尾之辈,集会之人又是武林中的顶尖人物,本来是绝不容这样人与会的,但当日与会的凉州大豪『翻山鹰』吴名一才一出手就是来人制住,那高明的武功修为,登时把在场的嗡嗡反对声给压制住了。 加上『幻影邪尊』也并非恃艺骄人之辈,在放开了吴名一后,他也说得清清楚楚,风云会并不是看谁的声名较好、长相较帅,纯粹只是比武较艺,看谁更高明些而已。在场众人在武林中都极有身分地位,加上这话在情在理,无法反驳,何况光看此人制住吴名一的身手,亦是身具真才实学之辈,要将他排除在风云会外绝不容易,给这句话难住之后,也没法子再难为此人了。 不过真正让元真子心怀郁郁的是,原本只是武林中人的聚会,到后来竟有朝廷中人前来捣乱,还率领大军,呼吓作势,一幅要把在场众人全扫进大牢的势派。不过朝廷军兵来得快,事前又计算周详,一发难登时将众人围在核心,猝不及防之下众人都慌了手脚,各自接战虽是武功远胜,但团体战时可就手忙脚乱,若不是『幻影邪尊』见机得快,以『玉石俱焚』之策,硬是逼着领军的朝廷官员弃战而退,只怕那一场大战下来,武林中人元气大损,到现在都还恢复不了呢! 不过说句实在话,郑平亚原先是没把这事情当回事,但现在仔细想想,他还真的非得感谢当时来扰乱的朝廷大军呢!就如元真子所担心的一般,朝廷中人为了统治上的方便,绝不希望武林中人的势力大增,造成尾大不掉之局,变成另一支其力足可与朝廷相抗衡的势力,因此只要一有风声异动,朝廷必会出马干涉,尽量让武林中实力平衡,没有一方可以轻易地压过另外一方。 虽说这也造成武林中人不少麻烦,但也因为这个原因,风云会后天门虽是声势看涨,颇有压过少林寺的味道,却也不敢大有行动,只能低调的扩展实力,将就地将几个地方性的小门派收入羽翼,否则现在的天门怕早已一统黑道,向武林盟主的地位迈进,他想要报仇也更千难万难了。 也不知道想了有多久,等到郑平亚注意到的时候,城门已经在眼前不远之处了。 虽说是看不顺眼,但现在两人终归是同道上路,他身为师兄,总也要照拂着师弟一点儿,这是郑平亚身为师兄的义务,可不能因为看师弟不顺眼,就可以放他自生自灭,虽说师父没有明说,但这一点郑平亚可是知道的。 「准备一下,要进城了。」 「是,师兄。」 嘴上虽然不说,但用来进城通关的文书证明,赵平予早已准备好了,听到郑平亚说话时,还特地轻拍了拍衣袋,确定证明还在里头。 搞的天下动荡不安的叛乱虽已经平定,但为了镇压乱军,朝廷借了不少外力,到现在仍时有外族人出没内地,加上为了分封功臣,地方势力扩展了不少,乱事虽定但人心未平,尤其每个城池在进城的关防上头,可要严谨多了。加上他两人一身装束就是武林中人,腰间还佩着长剑,在进城这当口,他们的外表可惹眼的紧,还距离得远远的,已有几个守城兵的眼光飘了过来,显是特别重视,若在入城前不先准备好该用的东西,一个不小心恐怕就要和守城军兵引发冲突。 守城兵的人数并不多,连配备的兵器都不算好货,显见此处由於远离中原,警备不过是徒有虚名,绝难不倒武林中人。不过虽说若当真要打,凭郑平亚的武功也打得过,加上赵平予进步神速,再怎么说两人也不会打不过这几个只有身材壮硕,脱了军服便和庄稼汉没两样的兵,但两人这回下山,是为了要找到失踪已久的大师兄杜平殷,可不是下山找碴打架、生事逞威来着。 何况杜平殷在山下闯荡时,人缘并不顶好,下山前元真子可是细细嘱咐过,如果可以的话,尽量别把消息外泄,连蓝家写回来的回信当中,也讲的很清楚,这次的行动必须尽量守密,若连蓝家的人都还没碰到面,在路上就忍不住一时之气,和别人大打出手,回头可没脸面对师父了。 也就因为这个原因,郑平亚才忍了下来,不主动去找赵平予的麻烦,连天门的消息都尽量不去碰,否则以他的个性,又是千万个不甘愿和赵平予同行,这一架早不知打成了什么样子。 慢慢地走近了城门,证明文件都已在手,突然间赵平予向旁急闪,一声惊呼声已经出了口。 「师兄,小心!」 「还用你说!」口中骂了一句,但郑平亚的身法可没有慢上半点,只是背后的马蹄声来得实在太快,他和赵平予才刚听到声音,人马已经飞奔到背后数丈之遥,当真是其快无比,就连郑平亚这等身手,也是险而险之地才避了开去,若非赵平予得将身分证明交给守城军兵相验,正走在前面,比较有时间闪躲,换了他在郑平亚这个位置,恐怕非得给疾奔而来的快马给踩到不可。 虽说马儿跑得太快,身影倏忽而逝,连进城门时都是停也不停,连郑平亚这等眼力,也只看到马背上是个黄衣女子,一身劲装,身段玲珑,显也是个武林人物;但说也奇怪,守城的几个兵非但没试图拦阻,反而像是早习惯、早知道了似的,躲得比郑赵两个练过武功的人还快上几分。 「敢问军爷,」让守城军兵验过了资料,昂首阔步的郑平亚正准备进城的时候,落在背后的赵平予声音却响了起来,「方才过去的那位姑娘是谁?怎地这生霸道,连进城门也不停一下马?若伤了人怎么办?」 本来心里真的想骂骂这小子,干嘛管那么多闲事,资料验了进城就好了,还问那么多干嘛?不过其实郑平亚心中也有疑惑:那黄衣女子显是武林中人,加上乘骑神骏,势派过人,绝不是无名之辈,但多半的武林人就算再有势力,衡量得失之下,也不会随随便便和官府中人冲突,那女子进城时,对守城军兵却视若无睹,完全不把朝廷官府的势力放在眼内,真不知是何缘故。 「这话可不要放大声说,小兄弟。」一个兵的声音小小声地说了出来,若非因为赵平予虽是武林中人,说话却十分客气,容貌也难看的和他们差不多,加上言语之间,隐有不满那女子霸气作为之意,让这几个显然也对其行为不喜的军兵引为同道,怕也说不出这些东西来吧! 「那位姑娘是鄱阳三凤之首的『金衣凤凰』黄彩兰。在我们州里头,这鄱阳三凤的势力可大了,鄱阳湖中的水运能不能通,三南的西木能不能出得去,都要看她们的眼色行事,上头都不敢得罪她们,在这乡下地方,她可是横冲直撞惯了,这样策马入城还是小事呢!」 「可不是吗?也不知今儿吹了什么风,竟然把她也吹了来…」 「多半是来找县令的吧?」 真是丑人多作怪!本还驻足听着的郑平亚愈听愈火。多半是因为赵平予虽是武林人物,却没什么应有的矜持可言,加上这批守城兵闲着也是闲着,每个也没比赵平予好看到那儿去,听赵平予撩起了话头,竟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了起来,连师兄在前头等着都不管了。难得出来一趟,让他问个事儿,却搞成这个样子,这小子若不好好教训,只怕以后会愈来愈难管教的呢! 好不容易找到了客栈,把包袱都放了下来,松了一口气的两人下楼吃饭,没想到菜都还没送上来,问题已经先上门来了。 郑平亚选的是一个靠墙的位置,光从这选位的地方,就可看出郑平亚的江湖路的确不是白走的,这位置虽是不大,也不显眼,再多一人就显得有些跼促,但视野却好,无论是进来出去,这饭馆里头的任何异动,都逃不开两人眼去。赵平予虽是蛮不喜欢这位师兄,却不得不暗表同意,光从选座这一点来看,郑平亚的江湖经验,就着实在自己之上,师父让自己随师兄下来走江湖,的确是有其见识。 点好菜还没多久,只听得门外马蹄声响,一个黄衣女子走了进来,挡在她面前路上的人不约而同地都让了路,原本吵嚷的饭馆里头登时静了下来。 看这势派,就算没有人说,郑赵两人也猜得到,这女子多半就是城门外头巧遇的那位『金衣凤凰』黄彩兰,大概是因为她在这儿出入惯了,旁人都认得她,习惯了她旁若无人的作风,所以不待吩咐,一见她要进来便让出了路,连谈话用餐的声音都放轻了,生怕吵着了她,惹火上身。 虽是不想惹事,但两人初见此等势派的女子,加上身为武林人,总不能像普通百姓一般怕事,光看两眼大概也不会怎么样,两人的眼光不由得飘了过去,但见客栈门口扰攘的人群分开了一条路,一位黄衣劲装的女子缓缓而入,手上马鞭轻挥,顾盼自若,好像女王出巡般的气派。 原本郑平亚还以为,这般霸气迫人的女子,容貌多半平凡,才要摆出一幅逼人的霸道之气,好震慑他人,没想到一眼看去,他才知道自己错的一蹋糊涂。这黄彩兰大约二十三四岁年纪,有一付天生美人胚的瓜子脸的轮廓,以及似经过精工雕琢出来的挺直鼻樑,如樱桃般小小的、弧线优美的樱唇,微薄中不失丰润,目光洒落当中,波光滢滢,显得灵动无比,当真是美的惊人。 加上现在郑平亚才看清楚,黄彩兰身上所穿,与其说是黄衣,还不如说是金衣,一身劲装金碧辉煌,恰到好处地贴着她曲线玲珑、线条优美的惹火身材,衬得这金衣凤凰更是英气逼人,举动之间一股璀璨的富贵气息迎面而来,让黄彩兰不像寻常女子,而像一朵盛放的牡丹一般惹人心动,这『金衣凤凰』黄彩兰确是个出众的美人儿,只可惜纵马横行的作风着实太横了些。 也不知这样看了有多久,郑平亚这才醒过神来,暗骂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好不容易下山,却一见美女就闪了神,呆呆地再移不开目光,若这景象给赵平予看了去,回山之后在师父、师娘或师妹面前大搬是非,自己的脸面可要往那儿搁?不过仔细一看,原来他还算好的,饭馆里头的众人有大半都还没从那惊艳的震撼中回复过来,另一些看来是当地人的客人,则是低下头专心吃饭,连余光也不望黄彩兰一眼,也不知是因为看惯了呢?还是因为怕看得太多,会惹出事来呢? 不过一看到桌子对面,郑平亚心中就暗叫声糟,赵平予眼光虽没移回来,像是根本没注意到郑平亚方才一瞬间的失神,但他面上神色却不像在注意『金衣凤凰』黄彩兰的美貌,而是冷静地注视着饭馆里头的其他人,比起他来,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反而更像个老江湖。 郑平亚心中不禁暗骂,这小子倒还有自知之明,知道以他的条件去配黄彩兰,根本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比都不能比,所以乾脆没两下就移开了目光,还一幅任师兄想看多久就看多久的样儿,连眼光都不看自己一眼,现在他虽像在注意别的地方,心下一定正在偷笑自己竟会被美女吸去了目光,其他什么事都看不清了,此心当真是可恶至极,若非不想惹事,他现在就想教训他。 「师兄…」 「干嘛?」 「你看右首桌上那个人。」 听到赵平予的话,郑平亚忍不住转头望了过去,这才发觉,原来那位上坐的四人之中,为首的一个衣着雅致,是个青年书生模样,其余三人虽是身材粗壮,神情却极冷静,连黄彩兰这般美女的出现,也没把他们的注意力移开多少,炯炯有神的目光直望着众人,戒备之心毫无松懈,不过从位次看来,那三人虽也像武功不弱的武林人物,但多半只是那青年书生的随从而已。 仔细看那青年书生,已是三十出头的年纪,容貌虽不能说不英俊,但比起郑平亚这般英俊年少的侠士,可就差得多了;加上外貌虽算不错,但那眼光却露骨地打量着黄彩兰玲珑浮凸的身段,完全不遮掩那种品头论足的目光,简直就好像只要一开口,口水就要破堤而出似的,可惜好一幅英雅清俊的脸孔,却被那贪花神色给整个弄坏了,就好像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般。 不过更令郑平亚心中震动的是,那四人的服色虽说全不一样,但衣襟开口处都绣着一朵水蓝色的云彩,分明就是天门当中祥云堂的标志。若说这四人和天门毫无关系,打死郑平亚都不信! 郑平亚前次下山,虽是全心全力寻找大师兄杜平殷的行踪,但天门和他有灭门之仇,郑平亚虽不好转移目标,但对天门的种种情报,尤其是三风二云五大堂口,却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这祥云堂在天门五堂中虽排行第四,也没什么重要职司,表面上全没什么特别的,但获选入祥云堂中者的武功修为,却都相当不弱,均为一时之选,这祥云堂的实力,堪称五堂之首。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谁教这祥云堂的堂主,乃是天门门主『一柱擎天』杨乾的独生爱子杨逖,性好渔色故不受倚重,平常也没事好做,老是在外头拈花惹草,搞出来的麻烦也最多,杨乾爱子心切,自不会容得祥云堂内的人马太过寒酸脆弱,以免让爱子在外寻花问柳之际负伤。 虽是如此,不过再怎么说,身负寻找大师兄的任务,还得尽量隐秘其事,现在的确也不是郑平亚去找天门碴的时候;加上事情那有这么凑巧,郑平亚深恨天门,偏偏却会在路上偶遇天门门主的独生爱子杨逖,再怎么说他也不会有这等好运气,可以一下子就给杨乾一个难看。因此郑平亚深吸了一口气,硬是把混乱的心绪平定了下来,转过头去再也不看那桌天门中人一眼。 「是天门中人没错,不过…不过我们还有其他任务,现在别去惹他们,知道吗?」 「是。」赵平予应了一声,但心下真正想的事却没有出口。他虽入玄元门不久,但做小乞儿在山下流离颠沛的时间,比起郑平亚的江湖经历,却是只多不少,不过他可没那么在意武林中的消息,对天门中人的标志更是毫无认识。方才他之所以指那些人给郑平亚看,绝非因为天门和郑平亚之间的恩怨,而是因为为首的那青年书生,看黄彩兰的眼光实在太过露骨,简直就好像想一口把她给吞下肚去似的,完全没有一点正道中人的自觉和矜持。 『金衣凤凰』黄彩兰虽是地方一霸,但看来这一回却是孤身至此,听她对店小二的吩咐,显然是要一个人在这儿住上一晚,给别人听得清清楚楚,天才晓得那一看便知好色的青年书生,会不会效淫贼恶行,在半夜去袭击黄彩兰呢?不过郑平亚既决定不管这闲事,赵平予单独一人可就独木难支,何况他练武未久,自忖也非那三个保镳的对手,看来也只有乖乖旁观的份儿了。 虽然知道单只有自己一人,多半是什么事也做不到,但用完餐后回到房里,思前想后的赵平予却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而另一张床上的郑平亚虽没发出什么声音,但只要静下心来,专心听他的呼吸声,有经验的人就知道,现在的郑平亚也是辗转难眠。 「师兄…」 「干嘛?」 「我在想,黄姑娘那边…我们是不是该去通知她,要她多加小心。只是这样而已,应该不算管闲事吧?」 「不要闹了。」不提还好,赵平予愈提,郑平亚心中愈是生气,语气也愈是难听,「那『金衣凤凰』黄彩兰也是走江湖的人,光看就知道是个极有主见的人,俗语说『逢人但信三分话』,没凭没据的,就这样去提醒她,你以为你是谁?到时候她若不信你,反给你难看,你怎么办?」 「那如果…如果我们只是等在外面,等那批天门的人准备动手的时候,再来个人赃俱获,如何?我看那几个傢伙的神情,好像是不会放过黄姑娘的。听说天门的财力是靠水路航运支撑,而鄱阳三凤正控着长江下游的航路,正制着天门的要害,说不定…恐怕那些人就是为此而来的。」 「你以为你大师兄啊?有事没事就乱提一些有的没的,」郑平亚从床上坐了起来,狠狠地瞪了赵平予一眼,「我才是师兄,你搞清楚,不要动不动就出主意,我怎么会被你这小鬼支使?」 「是…是,平予知错了。」 「不过你的提醒也有道理,这样子黄姑娘也不好怪我们。」郑平亚移身下了床,快手快脚地穿起了衣服,「动作还不快点,还在摸什么?」 看着早换好衣服的郑平亚根本懒得等到现在才笨手笨脚地换衣服的他,身影其快无比地穿窗而出,赵平予一边加快了速度,一边在心下暗笑,他也知道师兄现在可强忍着不想生事,不过若是能够带给天门一些关乎根本的麻烦,郑平亚可就毫无袖手之理。如果天门那些人当真动了手,被他们给阻止,一来这也是武林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之义,二来这样卖个好给黄彩兰,把她们拉到自己这一方,就算只用她们的财力,日后对郑平亚念兹在兹的复仇计画,总会有好处的。 隐伏在暗处,两双眼儿直直地监视着黄彩兰的窗户外头,郑平亚轻声地吁了一口气,不由得暗叹,自己来的可真是合时,他和赵平予几乎才只是在树丛中蔽好了身形,那书生的身影已经立到了黄彩兰窗户外头,这回却是孤身一人,那三个保镳模样的人物都不在身边,连看的心中起疑的郑平亚专注监听四周的结果,也听不见其他人的呼吸声,若不是那三人的武功实在太过高明,一旦隐匿便不是郑平亚可以发觉的,就是这好色的青年乃单独行动,落了单再没有他人的保护。 暗地里不透声息地深吸了口气,郑平亚强忍着心中的鼓荡,感觉自己的心跳愈来愈快了。其实也难怪他修养不够,这可是他十余年来念兹在兹的复仇计画难得的开端,只要想到待会儿好好的干,若是成功,便能够踏出对天门复仇的第一步,郑平亚几乎就要忍耐不住心中的兴奋了。 大出两人意料之外,那书生非但没有隐藏形迹,反而立在屋瓦上头,做作似地举手作势,只见他袖口一扬,轻描淡写地伸手向黄彩兰窗上一推,带起了一股掌风,震的窗纸一阵抖动,不住作响,不只不像个好色淫贼,反倒像是早和佳人有约,正振窗为号,提醒黄彩兰他就要进去了。 若没看到他那口水都快要滴出来的色鬼脸孔,从背后看去,那书生长身玉立、潇洒轻柔的模样儿真是漂亮至极。话说窗纸紧黏在窗架上,最是紧绷之物,这一掌力道却控的精准异常,既没用力到震破窗纸,也没有轻到发不出声音,光只是这轻描淡写的一掌,其中控制之精、拿捏之准,着实已是江湖中第一流高手的境界,连一旁窥伺的郑平亚明知是敌,都不由得起了佩服之心。 窗户上的声响尚未平息,一身金衣的黄彩兰已破窗而出,双手倒持两柄短剑,刀刃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显见锋利至极,再仔细一看,竟连柄都是金色的,也不知是那儿名家所铸的宝器。 若不是看『金衣凤凰』黄彩兰发髻不整,几根发丝飘在外头,连身上的劲装都颇有些纷乱不整,脸上表情又是戒备至极,显是刚入睡便发觉有警,加上对方竟大剌剌地推掌震窗,竟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因此她才快手快脚地更衣临敌,那模样绝非和这书生事先有约,郑平亚差点就要出言大骂赵平予了,若非他大言凿凿,说的像是『金衣凤凰』黄彩兰就要被奸人所害,还拿『对付天门』这大饵来钓他,两人也不用在这儿呆等,如果说『金衣凤凰』黄彩兰真和此人有约,隐伏暗中的两人又被发现,就算是道歉被原谅,被天门中人原谅这事也够郑平亚呕的;若被黄彩兰误以为他们两人才是採花的登徒子,赵平予这丑傢伙就算了,可自己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啊! 「阁下是谁?为何深夜来扰?若没个可被彩兰接受的正当理由,彩兰可就要失礼了。」 「别这么说嘛!」原本不说话时,神情虽是好色,却还有些清俊之貌,没想到一碰到美女,那书生的一张俊脸,可就变了形了,满脸谄媚的神色不说,还一幅油滑浪子的模样儿,完全没有原先那种潇洒漂亮的风范可言,令人见之便要作呕。若非郑平亚心中既想教训这傢伙,又牢记着师父临行前的交代,绝对不要轻易惹事,仍挣扎个不休,怕早就冲出去,和这天门中人见个真章,好好教训他一顿了。「相逢即是有缘,何况姑娘貌若天仙,总不该这样拒人於千里之外嘛!」 冷冷地哼了一声,黄彩兰眼中精光灿烂,手中的短剑在月光下光芒流转,显然双手正微微颤抖,多半也不是怕了,而是正运起功力,准备出手教训这满嘴胡缠的书生。郑平亚心中叫好,他也看不惯这人,方才运功震窗,虽说功力不弱,该在自己之上,恐怕自己和赵平予联手,也未必能在这人手下讨得了好去,不过若加上个势震一方的『金衣凤凰』黄彩兰,情况可就不同了。 彷彿完全没看到黄彩兰手中的短剑,和这金衣美女脸上的怒气,那书生脚步轻移,在黄彩兰面前晃动不已,却晃的毫无道理可言,既不像要出手,又不像在随风飘动,加上满脸无赖相,嘴上说的话儿更是愈来愈难听。 「今儿一见姑娘花容月貌,小生不由心动不已,故特地踏月而来,想和姑娘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儿,别无它求。还请姑娘示下高姓大名,以便称呼。」 「哎呀!小生差点儿就忽略了,原来姑娘并非无情,其实早已示下了名字,」一手轻拍额头,那书生仍是一幅浮滑的公子哥儿模样,脸上满是一幅讨人厌的谄媚笑意,「彩兰,唔,彩兰,嗯,真是个好名字,五彩缤纷,兰花盛放,人美名字也美,大概出生的时候就这么漂亮了吧。」 看得出来黄彩兰已经动气,目光含煞、樱唇紧抿,一幅随时都要动手的样儿,不过郑平亚也猜得出来,为什么黄彩兰到现在还不动手。一来此人衣襟上头,那幅水蓝色云彩非常明显,随着他不住晃动,那云彩更像在风中飘动了起来,明白无比地透露出此人的身份;二来从那书生运力震窗,到黄彩兰穿窗而出,声音可说弄得极大,客栈中却没人作声抗议,静悄悄地甚是奇怪,多半就是白天见到这青年书生时,他伴随的三个保镳都弄出来的鬼吧?只要想到这人是天门中人,以及和他在一起的三人武功之高,就算『金衣凤凰』黄彩兰横行惯了,要动手前也得掂量掂量。 正想之间,那书生又开了口,这回的话可更露骨难听了,「彩兰孤身到此,又没有姐妹友人相陪,心中难免孤单,在下此次前来,就是为了主动请缨,好填补彩兰心中的空虚寂寞,所以才震窗请见。本来在下心想,若彩兰害羞不肯出来,在下就只好入屋相就了。不过在下才一震窗,彩兰就迫不及待地出门相见,显然在下福份不浅,人说绝世美女必然多情,果然并非虚言。」 这话说的实在太过份了,连郑平亚这旁观者,都已忍不住想要出手,更别说是被那书生不住调戏的『金衣凤凰』黄彩兰,只见她浑身一震,气怒交迸之下,连脚步都重了少许,脚下一块屋瓦登时传出了裂声,双手颤抖之间,月下一片金光乱窜,当真是气势十足,令郑平亚大开眼界,这『金衣凤凰』黄彩兰雄镇鄱阳一方,果然有她的真实本领,也难怪会那般傲气迫人了。 偏偏就在眼前黄彩兰要出手的当儿,赵平予已经抢先跃了出去,口中一声轻啸,手中长剑已向着那书生背心处连刺了三四剑,一边还在口中高喊着,「师父、大师兄、二师兄,别等了,快出手吧!好不容易找到了这小子,这回可不能让他给溜了,别管江湖规矩,先宰了他再说。」 大概是因为全心全意都放在面前这美女身上吧?那书生竟完全没注意到暗地里窥伺的郑赵两人,给赵平予这先声夺人的一吓,一时间竟慌了个手忙脚乱;加上既已露了行藏,郑平亚也不管什么不要管闲事了,比赵平予只慢了半拍,他的长剑也已递了出去,和赵平予上下交击之下,两柄剑迅捷无比地攻向那书生,虽说彼此不相合,但本门剑招使出,倒也配合的恰到好处。 被赵平予突然一吓,那书生许退了两步,袖中摺扇滑出,硬挡了他几招,幸亏赵平予功夫还没到家,构不成什么威胁,那书生虽一时间挡得手忙脚乱,几个呼吸之间,却已经扳回了局面。 不过郑平亚才一出手,那书生就知道不妙了,眼前这丑不拉几的小子功夫虽不行,但另外这年轻人手底下却着实不弱,才一动手就看得出来,同样的剑招,功力却更深厚,显然就是他口中的师兄;再加上从这丑小子方才大喊出声的内容,多半他们还有人伏在一旁,准备随时动手加害自己。 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况那青年书生有苦自己知,他这採花行为,已严重违犯了天门门规,那几个护驾者讲原则的紧,对自己的採花行动,能来个『相应不理』,回去不向上头反应,已经是自己前生烧香拜佛了,根本别想要他们帮忙自己。即便是採花中出了岔子,但若不到要命的当头,这几个人恐怕也不会出手相救自己,到口的肥肉眼看是吃不到的了,还不如早些开溜的好。 「唉,好好的良辰美景,偏有不识风流者出来坏事,今儿就免了吧!不过没有关系,早晚我还是会嚐嚐彩兰你多情的滋味,你好生等待着吧!」 8雪花玉琢 眼前一闪,那书生的身影已经远去,几个呼吸间人已到了远处,影子都只剩一点点了,逃得其快无比,光看那人凌虚飘行的身法,在轻功这一项已是第一流的高手,看的郑平亚不由得心惊,还没使完的招式再也使不下去,手中的长剑凝在半空,似是被空气吸住一般,再也收不回来。 这人的实力之高明,看来可远在自己估计之上,赵平予虽说武功还不算什么,但突如其来的先发制人,对他竟毫无威胁可言。若非他不明虚实,被赵平予的虚张声势给吓走了,以自己的功夫,能在这人手下走上三十招已是侥倖,就算加上赵平予相助,也不过能多撑个四五十招吧? 一想到天门随随便便出来个人,身手已是如此高明厉害,令人心惊胆跳,显见天门实力的确强悍超群,绝非一般门派可比,郑平亚不由得自忖,若他没有什么奇遇,没什么老天爷的恩遇,照这样下去,光是靠着在玄元门下学到的功夫,他究竟能不能报家门大仇,复兴湘园山庄呢? 虽说心中的思绪如电般旋转不休,不过郑平亚的反应可没有那么慢,现在可不是想这些有的没有的的时候,方才也不知赵平予这傢伙是那根筋不对,明明黄彩兰就要忍不住下手了,偏还选在这个时候跃出动手,又没把对手给留下来。加上他献殷勤的对象,是一向纵横鄱阳、眼高於顶的『金衣凤凰』黄彩兰,这样抢去了她的对手,若说要卖人情给她,这可是最糟榚的时机了。 慢慢转过身去,郑平亚原本在心中盘算的请罪言语,竟定在喉中,再也出不来了,眼前的景象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在强敌退去之后,一向最傲气的『金衣凤凰』黄彩兰竟没有负气拂袖归房,也没有对两人大兴问罪之师,反倒是软软地颤抖了起来,脸上表情似有些扭曲,像正在强忍什么似的,原本清澈光亮的美眸,此刻已泛起了一片火红,雪白的肌肤上头,更似烧透了火似地,红润的像是可以掐出水来,此刻的黄彩兰竟似已快站不住脚,一幅随风摆弄的杨柳模样儿。 虽说没亲眼看过这种样子,但郑平亚的江湖路可也不是白走的,一看就知道,原来黄彩兰不注意间,已经着了道儿,那青年书生果然不是好东西,竟对黄彩兰下了极霸道的媚药,如今药力在体内爆发,弄得她体内欲火高燃,情思荡漾、难以遏抑,也难怪黄彩兰要站不住脚了。 知道了黄彩兰的状况,郑平亚心中这才明白,方才那书生之所以不住以言语调戏黄彩兰,绝非只是在口头上讨些便宜而已,一来是为了拖延时间,好等到黄彩兰所中的媚毒爆发;二来也是用这些不堪入耳的话,让黄彩兰心绪愤怒不定,这才忽略了那书生的邪法。而赵平予之所以抢着动手,就是因为他已经发觉了黄彩兰的情况不对,猜到她已着了道儿,这才突然出手赶人。 不过想到这儿,郑平亚心中却不由得打了个突,从那书生在瓦面现身时起,自己可是专心无比地注意着他的举动,那书生一举手一投足,无不尽收於郑平亚眼底,可这般专心注意之下,郑平亚竟连那书生是什么时候下的药,是怎样动的手,都毫无头绪可言。莫非那书生已串通了这家客栈的店主,特地在黄彩兰饮食中下的药,还是他那几个保镳在暗地里头下的手呢? 看黄彩兰脸红耳赤,额上泛起了一片香汗,少女如兰似麝的幽香不住涌出,连樱唇都紧紧咬住,竟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那媚态当真令人心跳加速,郑平亚看得不由得也不自在起来,感觉到体内似乎也涌出了一股热力,虽说是寒冬未过,又兼夜里冷风袭人,身上却是愈来愈热腾腾的。 看来,老天还是不薄待自己,虽说他郑平亚没有师弟天生的『九阳脉』,算不上练武奇材,可艳福却是不浅,那书生留下来的烂摊子,自己这下子可有机会好好收拾。加上黄彩兰并非寻常女子,她身为鄱阳三凤之首,手中掌控着鄱阳湖水运的命脉,若自己真能因为她解媚毒而得此贤妻,将来有鄱阳三凤的财力和势力支持之下,对天门的复仇就不再是那么遥不可及的事儿了。 伸手扶起了黄彩兰,看她泛着忧心、不屑、轻视和自怜的眼光流过了一旁立着的赵平予身上,在转到自己脸上时,才显得放心了些,还娇羞地低下头去,光从神情便知,就算是要解除媚毒,黄彩兰也宁可选择自己,而不是赵平予那丑汉,这下子郑平亚心下可乐了,看来老天果是公平,自己这下子可要转运了,虽说被媚毒激起的艳福,着实不太好消受,但郑平亚胜在年轻,武功虽还不高,可平日内功底子紮得极深厚,努力一下应该还可撑住,直到为黄彩兰解除媚毒方休。 没想到就在郑平亚喜孜孜地扶着欲语还休、娇羞莫名的黄彩兰,正要回黄彩兰房中解毒的当儿,那不识风情的赵平予竟一伸手,挡住了郑平亚的去路。 「你…你这是干什么!」美女在怀,原本一肚子的兴高采烈,给赵平予这一阻,登时化成了怒火沖天,若不是双手半扶半搂着黄彩兰火热的娇躯,郑平亚差点就要拔剑动手了,「救人如救火,何况黄姑娘可是中了毒,若不速予施救,误了时间可就来不及了,伤了身子你能负责吗?」 「平予不敢阻止师兄救人,」看郑平亚神情激动,赵平予放缓了语气,却连眉毛都没动一根,彷彿早知郑平亚会有这套大道理说出来,「只是师兄入房之前,最好先运功虚拍,把窗户窗纸全都震飞震开之后,才能进入,否则余毒未清,若不留心,恐怕连师兄你都要身受毒害。本来平予应为师兄服其劳,只是平予练武不久,功夫还差得远,没法子虚拍破物,帮不了师兄你啦!」 听到赵平予这番话,郑平亚虽仍怒火填膺,不过心下却警醒了些,仔细一看方才黄彩兰破窗而出的窗户边上,果然还有一丝殷红气息,微弱的烟气直直冒上,只是月光昏暗,加上那丝粉红色泽隐而不显,若非仔细留心,还真是看不出来。 看到此处,郑平亚和黄彩兰这才明白,原来那书生下在黄彩兰身上的媚药,竟是如此动手的,既非串通店主在饮食中下药,更不是那几个保镳模样人物暗地里下的手,而是那书生在运功虚拍黄彩兰窗户的当儿,在袖中已备下了媚药,随着掌力轻飘飘地推动,轻声拍响窗户的当儿,那媚药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满佈窗纸上头,威势十足、破窗而出的黄彩兰自然无法倖免中毒之厄。 黄彩兰威震鄱阳一带,原也是个老江湖了,只是才刚入睡就被弄醒,满腹气怨交加,一心只想出来动手,没料到这外表大大方方、震窗唤人的青年书生,竟会使出这等下三滥的用毒手段,加上从室内明亮处又看不清外头昏暗处窗纸上的情形,一时间竟没注意到,才会着了道儿。 扶着黄彩兰坐到了床上,虽是寒冬深夜,正当冷风袭袭之时,但郑平亚却出了一身汗,连额上都湿了。 一来他半扶半抱着的『金衣凤凰』黄彩兰浑身发烫,如此接近之下,那热力似乎都能感染到郑平亚身上,二来他不敢伸手触窗,更不敢用剑去撩,只能运力於掌,隔空发劲,破去仍沾着媚毒的部份才敢入屋。郑平亚虽然武功不弱,内力根基也好,但隔空虚拍耗力不少,以他的程度本来还做不到这一点,只是在美人前面,总不能弱了威风,何况黄彩兰专心於压制体内媚毒,也帮不了他。但这一轮拍掌下来,也已累的郑平亚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黄彩兰已在床沿坐稳了,赵平予也不打话,盘膝坐在黄彩兰身前,双手食中二指戟指而立,虚贴在黄彩兰腕侧,彷彿已入定运功起来。 「你…你又想干什么?」虽是运功过度,浑身疲累不堪,不过看到赵平予竟连话都不问一句,就坐到了黄彩兰对面,郑平亚心中暗叫上当,这丑小子竟如此工於心计,利用他运功虚拍,将沾染媚毒的窗纸全部震开震飞,害得郑平亚累的气喘如牛,想为黄彩兰解除媚毒恐怕也力不从心了,他这才大大方方地排除自己,接收这受媚毒所苦的大美人儿,存心当真是恶毒已极。 「自然是为黄姑娘解毒了。」赵平予声音放低,言语中彷彿有股令人安心的力量,沉稳无比,令听者的心情都不由得平静下来。不过若非赵平予方才一语道破那青年书生的下毒手段,内涵不浅,令黄彩兰对他印象大幅改观,恐怕黄彩兰看他模样丑怪,连他的话都不会耐心听上一句。 「请黄姑娘安心静虑,好让平予施为。不过有一点平予要先声明,这套拔毒取毒的手法,虽能除去黄姑娘体内毒素,但对黄姑娘内力颇有影响,加上毒素也未必能彻底拔净,因此施术后三五日内不可剧烈动作,尤其千万不可与人动手,以待体内残余毒素自然排出,还请姑娘注意。」 「能…能这样解毒吗?」看黄彩兰点了点头,闭目静意,显然已经信了赵平予的话,也不由得郑平亚再出言反对了。反正看他这样,赵平予并非想以男女交合之法解毒,至少不会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他的火也小了些,怒气退去之后,郑平亚只觉气空力弱,竟连声音都似虚了不少。 「当然行…不然师兄想要怎么解毒?」本来赵平予想说,在山上时两位师姐已经试过,这招的确灵验,即便媚毒药力再深厚,也能驱出体外,不致伤身,不过一想到这件事若传入郑平亚耳中,以后他和绛仙绛雪姐妹可不好相处,这才转开了话题,不经意间顺道暗损了郑平亚一记。 听出赵平予话中之意,暗损他见美起意、色迷心窍,一心只想着和黄彩兰上床,大享艳福,郑平亚不由得气满胸膛,虽是用力太过,气虚力弱,以他现在的状况,就算和赵平予动手,恐怕也讨不了好去,可他现在真想拔剑宰了赵平予,至於回山后对师父要怎生交代,都等日后再说。 自己飞来的艳福、到口的美女给他行若无事地弄走了不说,让他累了半天,却是白作工,什么好处也得不到,正一肚子气的当儿,这小子竟还出口阴损自己,偏偏郑平亚还得忍下来,不能出言反驳,难不成要他在黄彩兰面前说,要用男女交合之法来为黄彩兰解毒吗?恐怕话还没说完,自己在黄彩兰心中,已被定性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淫徒,这哑巴亏郑平亚可是吃定了。 出了县城,两人默不作声地赶着路。本来郑平亚还想该为黄彩兰护法,否则那批人去而复返,黄彩兰不好动手,情况可就糟了;不过黄彩兰虽是单身在此,却也只有一晚,才到第二天,和她并称鄱阳三凤的『银翼凤凰』范婉香和『白羽凤凰』白欣玉已来此会合。若非黄彩兰等人感激他们相救,又恨天门中人所下毒手,临行前和郑平亚约定,将来会助他和天门相抗,算是去了郑平亚心口一部份的气,只怕到现在郑平亚还是一肚子火,等体力回复后就想找赵平予算帐呢! 看的出来郑平亚脾气不好,赵平予一路上也是小心翼翼,他早知道郑平亚对自己有芥蒂,老想寻事启衅,若非此行有任务在身,绝不能在完事前出状况,怕两人早已斗上一场了,因此他也不敢妄动,不过有时候难免压抑不住心火,和郑平亚口头上争个一口气,倒也是忍不住的事儿。 幸好两人心急赶路,加上心悬大师兄安危,下山的早,虽没到日夜奔波那般夸张,但除了黄彩兰那件事之外,两人也说得上是毫无拖延,看这速度,多半再两三天就可以抵达德兴了。 突地,郑平亚和赵平予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眼前的大道上出现了两个窈窕秀美的身影,偏生两女都是面色不善,彷彿是等在这儿,专门生事的。不过虽说这两女都一幅要生事打架的模样,但光天化日之下,突地出现了两个美女,郑平亚也不忙喝问,先饱餐秀色再说。 看似较长的那位女子,秀发又长又直,光可鑑人,兼且没有挽髻,那飘着光芒的秀发披散在肩头,显得格外的飘逸动人;一张鹅蛋脸上肌肤莹白如玉,透着秀气无比的温润血色,秋山一般的秀眉下是一双深邃似可看透人心的灵目;鼻樑挺直,格外显得自信,但在那优美柔嫩的樱唇衬托之下,灭去了英武中暗含的煞气,反更显出几许娇柔,尤其锦上添花的是樱唇下方有着一粒美人痣,让那美女一股令人不敢逼视的冷艳中,增添了无限的妩媚,真是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孔。 光只是脸蛋儿便显得如此完美,兼且虽是白衣如雪,衣带飘洒间看不分明,但就连不甚好色的郑平亚,在模糊之间也可看出,此女身材也毫不逊色,加上眉目之中天生一股冷艳的气息,犹如冰雪凝成的美人一般,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就算是昨夜遇到的那色鬼书生,若碰到眼前这位美女,只怕也会被那冷然不可侵犯的神态,震慑的色心俱退,连半句轻薄话儿也不敢出口吧? 尤其那美女身材修长,虽说还没走到近处,看不真切,但郑平亚几乎已可确定,这美女身材高挑修长,至少和自己等高,也就是说比身边的赵平予还要高上半寸左右,就算在县城里头拥挤的人群当中,也会是个鹤立鸡群的美女,冷艳当中更含着迫人英气,令人不敢直视。 在那美女身旁那较年轻的女子,美貌同样让人眼前一亮,如果说前面那美女是冷艳型的,那这女子便是妩媚型的了。虽说同样俏脸含煞,但一双眼儿却有藏也藏不住的柔媚,是双吸人心魄的勾魂眼儿,望向身旁那美女时,红嫩的樱唇浮起了一丝温婉动人的笑意。虽说兵器不同,但两女不只是同样的白衣如雪,连脸型都极相似,身材也差不多,一望便知必是同胞姐妹无疑。 前次下山时,郑平亚虽心悬杜平殷安危,但那次下山是随着元真子,除了寻徒之外,也颇有给郑平亚见识江湖的意味在,因此元真子并不急着赶路,而是尽量让郑平亚去见识各项事物,那时的郑平亚虽不是没有见过美女,但若和师姑玉真子及两位师妹比较起来,还是自家的三位美女要漂亮得多。 郑平亚虽不至以为,天下美女尽在玄元门了,但以他上回下山的经验,也绝没想到,天下竟有如此诱人心动的美女。但这回和赵平予下山,遇上了『金衣凤凰』黄彩兰时,那含带着富贵气息的金光灿烂,已着实令人心动,让郑平亚大开眼界;而黄彩兰的两位妹子,范婉香和白欣玉也各有各的美,春华秋实、各擅胜场,娇美处绝不在黄彩兰之下,比之绛仙她们甚至还稍胜一筹。 但今儿个遇上了这两位拦在道中的美女,可一下子就把刚分手的黄彩兰姐妹的美给比了下去,若说黄彩兰三女是人间绝色,眼前这对阻路的美女便是天仙下凡,当真有倾国倾城之貌,如果不是俏脸含煞、兵刃在手,一幅要寻事挑衅的神色,换了张平和的脸色,那可就完美至极了。 只是这两女虽也像是武林人物,但郑平亚却十分确定,她们绝不是自己认识的人,这种令人一见忘俗的美女,看过之后是绝不可能忘记的。难不成是翦径的强人?这个念头才一出现在郑平亚脑海当中,立刻就被他给驱除的乾乾净净,一来这么美艳的女子,气质出众,犹如天仙下凡一般,再怎么说也不可能会是翦径的盗贼;二来自己和赵平予虽仅两人,却也是武林中人的打扮,一般小贼再怎么大胆,遇到武林人也是退避三舍,身具武功的人可不是平常人随便惹得起的。 突地臂上一动,这才把郑平亚弄醒过来,身边的赵平予神色如常,似乎已从初见的惊艳中回复过来,醒觉之后的郑平亚这才发觉,两女毫不示弱地迎上了他灼灼打量的目光,而且目中煞气愈来愈重,显然对他这样毫不掩饰的眼光怒气更增。这下子可糟了,若照武林规矩,赵平予辈分低,也该由他出口招呼,而自己这样惊艳到呆了,对女孩子而言可是大不礼貌的失仪事儿。 「在下郑平亚,乃属玄元门下,这位是敝师弟赵平予。」郑平亚双手抱拳,向挡路的二女施了一礼,言语神态都不失名门弟子风范,「不知姑娘高姓大名,拦住我师兄弟去路有何贵干?」 「在下项明雪,」那年长女子回了一礼,神情依然冷若冰霜,「这是舍妹项明玉。」 看那女子神态冷冷的,连有什么事情都不说出来,一幅等你猜的模样儿,看的郑平亚心中不由得出火,这般无礼之人,他下山后还是首次见到。只是那女子实在太美,即使是这样冰山美人的样儿,拒人於千里之外,也令人不敢有所冒渎,在她面前连大声点都不敢,更遑论出言喝问,对她的无礼郑平亚一时间还真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只能怔在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突然之间,赵平予开了口,打破了冻澈全场的沉默,「不知姑娘师承何处,和天门中人有何关系?难不成是昨夜那人採花未遂,被我师兄弟仗义打断,故此回头请姑娘出头讨面子么?」 在众皆无语的沉默当中,赵平予这句话,当真是石破天惊,不只郑平亚,连那两个女子的眼光,也像铁砂遇上了磁石一般,集中到了这她们原先不放在眼中的丑陋男子身上。 「她们是…是天门的人?」郑平亚陡然一惊,若非光看神态,就知这两位绝代美女武功都不弱,多半还在自己之上,光靠自己两人恐怕讨不了好去,仅只听到天门这两个字,他就想拔剑动手了,只是两女衣上完全没有任何天门的标志,更没说出来历,若非郑平亚也知道赵平予向来观察入微,虽是少言却极少失误,怕才听到他的话,忍不住就要出言驳斥了,「你怎么知道?」 「两位姑娘的兵刃并不趁手,不像是姑娘所有,多半是临时借来的吧?」赵平予微微一笑,望向那两位美女的身侧,两女手上的兵器一为长剑,一为日月环,型制均颇为厚重,不像是女子所使用的兵器般轻灵。给赵平予这一点,郑平亚才想起来,那日月环的模样颇为眼熟,乃是那青年书生身边保镳之一的兵器,因为日月环并不好学,极少人用,特别惹眼,故令他印象深刻。 两女互相对看了一眼,那年长女子眼中煞气微敛,虽仍是一幅冰冰冷冷的神态,但言语之中,对两人在感觉上有礼貌得多了,「家师执掌天山一派,道号『雪岭红梅』,天门杨前辈乃家师道友,这次我姐妹随家师前往天门拜谒,今晨於路上巧遇天门祥云堂杨逖杨堂主,听说两位恃众欺人,这才前来…前来看看状况,看来是一场误会,方才明雪有所冒犯之处,还请两位见谅。」 「既只是一场误会,说开就好。」郑平亚接过了话头,这回换他想赶快拔腿走人了,这两个女子虽是美艳,令人只想待在她们身边,不愿离开,但她们虽非天门中人,和天门的关系却并不浅,和郑平亚是敌非友;加上『雪岭红梅』柳凝霜虽是女流,武功却十分高强,乃名登风云录中惟一的女子,虽排名最末,但身手之高明,却绝对无人敢予小觑,想必此二女功夫也不弱,郑平亚无论如何,也不想和这般高明的对手继续周旋下去。「在下和师弟有事在身,先告辞了。」 「在下有一事相求,还望姑娘成全。」 「请说。」听到赵平予的话,项明雪不由满脸讶色,冰霜凝成一般的脸儿都不由得一红,只是这丑人虽貌相难看,令人不愿多看,但语出惊人,见识高明处着实令人惊叹,令人不敢对他的话掉以轻心,否则以她性子,早掉头走人,去找杨逖算帐去了。 其实杨逖的好色之名,江湖道上算得上人尽皆知,原本两女听他说在县城之中见旁人暗算黄彩兰,意欲採花,原本想护花出头,奈何寡不敌众、狼狈败走之时,虽是忍不住义愤填膺,借了兵刃就来寻衅,但在路上两女仔细一想,也知这不像杨逖一向的作风,猜得到多半是杨逖在搬弄是非、颠倒黑白,好让她们帮自己出头,只是限於长辈交情,实是不能不去。如今听了赵平予说话,知道了实情,虽说就算回去也不好向杨逖发作,但项家姐妹现在可也没再撑下去的兴趣了。 「敝门不过是个小门派,在江湖中算不上大字号,实是惹不起天门这等大门大派…」 「明雪明白了,回头上覆师父之时,言语当中明雪自有分寸,还请两位放心。在下告退。」 「你当她们是一言九鼎的正道中人吗?光听你两句话,就不会把我们的身份泄露出来?」项明雪姐妹的身影才刚离开视线,郑平亚的一肚子火已忍不住发了出来。他倒不是真认为项明雪会把两人的身份全盘抖落,只是一想到天门势力之强大,还有『雪岭红梅』柳凝霜这般有力的臂助,将来复仇之路千辛万苦,还不见得能够成功,就不由得想开口骂人。「连问都不问我一句?」 「平予或有专擅之处,还请师兄见谅。」 「算了。」看赵平予这般逆来顺受,让他全没有发作的空间,郑平亚一肚子火登时泄了,再也发不出来。何况真正让他生气的,还不是赵平予的说话,而是昨儿晚上,自己竟如此轻易地放过了杨逖,眼睁睁地让一个可以大大打击天门的机会溜走!若非寡不敌众,对方还有『雪岭红梅』柳凝霜这等高手助阵,郑平亚还真想赶上去,不管要花上多少代价,先宰了那杨逖再说。 勉强压住了心头贲发的怒火,天知道郑平亚多么辛苦,才把这动人的念头压下,努力让自己回复正常,「一切看老天吧!如果她们真向『雪岭红梅』柳凝霜柳前辈解释清楚,让柳前辈因此看清了天门的真面目,从来悬崖勒马、弃恶从善,离开天门那些恶贼,也算是一椿好处。」 「师兄高瞻远瞩,看的透澈。」 「别说了,我们赶路吧!」 虽说难得听到赵平予送上来一顶高帽,不过郑平亚可没有那么轻易受落。其实项明雪和项明玉才刚离开,他从那惊艳当中警醒之后,便已经察觉到,幸好赵平予『专擅』了一回,主动开口免了一场争斗,不但破去了杨逖的『借刀杀人』之计,同时隐住了两人身份,也在『雪岭红梅』柳凝霜与天门『一柱擎天』杨乾的关系之中,落下了一道痕。事情既已说明白了,就算现在不生效,尔后在项明雪和项明玉姐妹的影响之下,柳凝霜以后多半也不会和天门走得那么近了。 只是郑平亚不知怎么的就是不爽,虽说他也承认赵平予所为是比自己高明,自己明明是师兄,偏偏因为惊於二女艳色,脑筋连转都转不正常了,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到,一听到二女和天门有关,惊艳和仇怒交相影响之下,郑平亚那时只想要走得愈快愈好,根本就没想到要趁机离间『雪岭红梅』柳凝霜与天门『一柱擎天』杨乾之间的关系。看来赵平予丑也有丑的好处,至少他自知癞蛤蟆别妄想天鹅肉,遇上绝代美女的当儿,比自己这英俊人儿,可要冷静得多了。 偏偏还没走到半刻,赵平予却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就停下了脚步,再也不走了,让在前头赶路的郑平亚一惊之下,窝着的火差点没爆出来。 「又干什么了?」 听郑平亚语意不善,赵平予放柔了声音,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要惹火上身,「启禀师兄,平予…平予好像是落了东西在客栈里头…」 「又是什么贵重东西了?回头再找不成吗?」 「虽不是什么贵重物品,但却是平予家门祖传之物,所以…」 「好啦!赶快回去找吧!」转念一想,郑平亚却也不由得心喜,让赵平予回去找东西,不就正好可以把这惹人厌的傢伙丢到脑后,图他个两三天清静吗?没有这难看的丑傢伙在身边,自由的感觉可太美妙了,「我先赶到德兴去,你快点了,我们三天后在德兴县内的『九福客栈』见面,千万别忘了时间,要误了约期,回山后师父怪罪下来,我可救你不了。」 「是,师兄。」 才刚离开郑平亚有点距离,赵平予便开始拔步飞奔,取的方向却不是回城里客栈,而是追在项明雪姐妹的身后。 一边施展不怎么样的轻功,赵平予一边懊恼着,自己还是挂一漏万,思虑不够周详啊!杨逖不是常人,乃天门门主杨乾的爱子,就算是撒了谎,也非得强撑到底,到时候变成了项明雪和杨逖双方各说各话,偏又没什么凭证好拿出来,这道裂痕未必生的起来。如果他告诉项明雪她们,让项家姐妹到城里去,和黄彩兰等人弄清了事实,到时候杨逖就算周身是口,也非得服罪不可。 除此之外,临行前项明雪脸上突地一红,虽是浮起了一抹艳色,但感觉上却不太正常,赵平予原先倒没有注意,不过事后想想,项明雪手中长剑柄上,和项明玉手上日月环的把手,似乎也都有些润红色泽,和昨天在黄彩兰窗上所见到的,几乎是一个模样。难不成…难不成杨逖这傢伙色胆包天,见色起意之下,甚至不管师门交谊,连『雪岭红梅』柳凝霜的徒儿都敢暗算? 才起了这个想头,心中仔细分析之下,赵平予不由得暗骂,若当真是他下了药,可以想见杨逖是在表现殷勤之下,从部属手中接过兵器转交二女,趁机暗下媚毒,杨逖这招也真够绝了:若项家姐妹当真击败了他们俩人,激战之下功力运转,媚毒只怕在回程中就会发作,他只要装着不放心她们两人,离众前往接应,遇上了正好大享艳福,还可将下毒之事推到他们两人身上。到时候项家姐妹虽失了身,也只会怪到玄元门头上去,佔了最大便宜的杨逖,却是一点儿都没损失。 但若是项家姐妹落败,甚或交战当中媚毒发作,他两人就算帮项家姐妹解了毒,事后杨逖也可把事情全推到他们身上,更坐证了郑赵两人是淫徒的指控,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到时候杨逖只要故作大方,表明能包容两女失贞之事,『雪岭红梅』柳凝霜岂有不令二女下嫁之理?虽说嚐不到项家姐妹的处子滋味,但这般绝色美女若能收归房内,也算得上是杨逖的艳福无边了。 已走了片刻,连项家姐妹的影子都没见到,赵平予心下愈发焦急。看来在知道自己上了当,差点成为借刀杀人的工具之后,项家姐妹怒火填膺,竟使出轻功全力飞驰,想早点回去找杨逖算帐,若他所猜不错,杨逖当真在兵刃上头下了媚毒,二女已中毒而不自知,运功奔驰之下,毒性绝难压抑,只有更快爆发,若他不早些拦在杨逖之前,找到项家二女,解去她们身中的媚毒,若给杨逖得了手,到时候这哑巴亏,他和郑平亚可就非吞下不可了。 又奔了半刻,或许是由於心急吧?这附近明明是以前自己在做小乞丐时曾经过的地方,再怎么说也不该迷路的,也不知怎么转的,赵平予竟走到了个陌生的路上了,分成三岔的路边立着一棵大树,高耸入云,在这附近再没有这么高大的树木了,他不由得暗庆自己好运,忙不迭地爬上树去,登高望远,总比在下头没头苍蝇地苦找要好的多。 才登上树巅,喘息未定,赵平予便看的清清楚楚:左边路上,一条人影正施施然而来,步履轻盈、手持摺扇,意相潇洒飘然,虽是看不清容貌,但那衣着可明显了,不是杨逖还会有谁? 偏偏就在右边那条岔道上头,两道女子身影正互相扶持,缓缓行来,步履似都有些蹒跚。虽说隔的远了,无论脸色表情都看不到,只能勉强看清楚衣着,应该就是项明雪项明玉姐妹没错,但分手未久,二女的绝代姿容还映在眼内,直是栩栩如生。只要一想到这两位绝色美女现正受媚毒侵袭之苦,春心荡然难当,偏又不知是如何着了道儿,一想见二女此时此刻媚毒激发的神态,必是艳媚无匹,就连赵平予这么能自制的人,都不由得暗吞一口口水,差点被绮念沖昏了脑子。 摇了摇头,把脑子里头的欲火给丢了出去,因这大动作差点滑下树去的赵平予抓紧了树干,抹了把冷汗,暗叫好险,项明雪和项明玉的绝色姿容,当真威力惊人,就连如此这般遥想而已,都已令人心荡神驰,差点连站都站不住了。 幸好现在双方距离还远,根本看不清对方正向这路口走来,赵平予还有时间思索,该如何救下项家二女,也洗清自身嫌疑。若自己真想救出项家二女,看来非得在双方碰面之前,把杨逖惊走不可,否则她们现在那诱人的神态,若给在另外一边的杨逖看到了,恐怕就算杀了杨逖的头,他也要意图染指,到时候就算是阎王驾到,这好色书生也宁可死於牡丹花下,作个风流鬼。 虽说脚走在路上,但此时的杨逖心头,可是充满了欢乐,步子轻飘飘的,差点儿就要飞了起来。 昨儿自己还真不是普通的倒楣,好不容易遇上了『金衣凤凰』黄彩兰这般美女,都已经身中他使出来的媚毒了,为了暖火慢燉,好让媚毒药力彻底发挥,使黄彩兰情欲激荡,再也无法自持,杨逖苦忍欲念,不住在黄彩兰面前插科打浑,拖延时间,眼见媚毒都已经生效了,这美女已是囊中之物,偏偏却不知从那儿跑出来一堆人来管闲事,到口的肥肉就此飞走,多半是便宜了这插手者,自己的多番努力,不只白作工,简直就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当真气的杨逖差点没炸开来。 幸好自己运气还算不错,才一脱身,和自己人会合之后,没过多久就遇上了门主的老朋友。『雪岭红梅』柳凝霜在当年风云会时,便已是武林中一等一的美女。十年光阴虽已过去,但在她身上却像是连时间都会停滞一般,那美貌丝毫未减,仍是那么的惹人怜爱。杨逖到见到了才知道,为什么老爹会说,柳凝霜之美,让和她对上的人,都忍不住要怜香惜玉,动手之间留手三分,否则柳凝霜的『雪梅剑法』虽高明,但以程度而言,只怕还差一点儿,才可立足於风云录。 虽说柳凝霜娇艳如昔,令杨逖忍不住食指大动,不过他至少也是一堂之主,绝非色令智昏之辈,此女终究是老爹的道友,也是本门的一大助力,绝不可得罪,杨逖虽受父亲宠溺,不过他也知道,在老爹的心中,天门的发展才是最重要的,他色胆再大上百倍,也不敢向柳凝霜下手,能不能到手还成问题,就算成功,但后果难料,到时候就算老爹身为门主,恐怕也护不住自己。 不过柳凝霜虽动不得,但她的两个徒弟,竟也有不输师父的明艳,尤其是身为姐姐的项明雪,除了明艳照人之外,还有一种冷若冰霜的冷艳气质,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在出众的美艳映衬之下,更令人怦然心动,『金衣凤凰』黄彩兰虽也算美女,和她比起来却逊色太多了。项明雪的冰艳,让杨逖一见便不由得想到,如果能玷污她的冰清玉洁,把她那股冷艳的外表彻底破去,将她压在身下大逞所欲,那种美妙滋味和成就感,当真是说也不用说。 虽是心痒难搔,不过杨逖却是小心翼翼,这几个女子都不是可轻易惹上的,就连他视为目标的项明雪,若下手时稍有疏失,给她发现了自己的色心,到时候他可就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不过昨夜的事,恰好给了杨逖一个理由…想到这儿,杨逖不由得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杨逖的袖口中藏暗袋,内含几颗蜡丸,而在蜡丸中的,可都是效果十足的媚药,无论男女,没有人中了会承受得了,不向异姓投怀送抱的,且绝无药方可解其毒,若不是外包的蜡封隔绝内外,使药气不至外泄,恐怕连杨逖自己,都不敢这样带着药四处乱跑。 这还不是最厉害的,最绝的是杨逖苦练的暗招,只要遇上了好机会,他只要长袖一拂,手腕间暗施的劲力,便可破开蜡封,让里头的药粉奔泄而出,再加掌心含劲一吐,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施出媚毒。杨逖也不知花了多少时间心力,才能把施劲的力道和时机,控制的恰到好处,不但不会害及自身,外表看来更是全无徵候,就算站在他身前,也看不清杨逖是如何使出来的。 这招可是他绝不外传的採花奇招,万试万灵,绝无失手,惟一失手的一次就是昨晚,天才晓得表面上讲的好好的,那旁观者为什么会发觉黄彩兰中毒呢?杨逖事后无论如何回想,可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以杨逖的回想,惟一可能的解释就是自己运气实在太差,事有凑巧,那批人根本不是看出他施用媚药,而是专门来找他的麻烦,误打误撞之下,才让黄彩兰逃脱了他的手下。 不过这回可不一样了,这次杨逖的时间可是算的恰到好处,当他赶到现场的时候,正是项明雪和项明玉身上毒发的时刻,最好是那批人已被项明雪和项明玉打的逃之夭夭之后,二女才要毒发,到时候他佔了大便宜,事后还能把媚毒的责任转给那批人,那可真是太幸运也没有了。 正爽的步履飘飘的杨逖突地停住了脚步,怔在当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就该已被项明雪和项明玉打的抱头鼠窜的那批人中,最令人不敢多看一眼的丑傢伙,竟大大方方地站在路中,气定神闲,全没半分刚和别人交过手的模样,显然正等着自己呢! 这怎么可能呢?他父亲是天门门主,师门亲传的功夫杨逖自幼修习,虽他性子不算用功,但几十年修习下来,却是熟习而流,实力当真不弱;可是今晨初遇时试了一次,虽说双方都未尽全力,但项家姐妹的功夫,恐怕还在自己之上,怎么可能连这个武功不好,看来像是新学乍练的傢伙都收拾不了?赵平予的功夫杨逖可是最清楚了,昨天两人交手虽才三四招,但赵平予出於伏袭,有心算无心之下,还撑不到三招便失了先手,要说武功实力,比起杨逖来可是千差万远呢! 「这回看你还跑那儿去?」赵平予嘴边浮起了一丝森冷的笑意,随即拉大了嗓门,大喊出声,「师父、师兄、项姑娘,这淫贼已找着了,我们别管什么江湖规矩,先宰了这傢伙再说吧!」 才一听到赵平予开言,杨逖就拔腿飞奔。虽说他感觉不到其他人在旁,但这傢伙武功这么弱,还敢站在自己面前,必有所恃,何况还没见过,他也真不知道对方还有什么高手押阵,说不定当真高明到自己都感觉不出来呢?何况从赵平予的语气听来,项家姐妹已经知道了真相,正打算和他们联手来对付自己,一来敌众我寡,二来杨逖也没有自信,能对付得了项家姐妹联手,再加上几个来历不明的高手,看来非得先回到自己人身边才行,至於以后的事,就等以后再分说吧! 没退开两步,杨逖已想清了,这回的计画只有一个破绽,就是『金衣凤凰』黄彩兰。若不是听到鄱阳三凤对他的指控,项家姐妹怎会知道是他在挑拨离间、借刀杀人呢?想到这儿他不由得后悔,为什么不早想到,项家姐妹可能和鄱阳三凤她们碰头呢?这当真是绝大的失策,这下子恐怕连自己有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下媚毒之事,都要泄露出去,就算柳凝霜那边因他是故人之子,不予追究,可绝招秘密若是外泄,以后自己若要再用这招採花,失败的机会可就大了。 9心花初绽 看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光只是出来面对他,自己都要在背心猛冒冷汗的杨逖,竟这么轻易地便放弃美人、逃之夭夭,原本应该高兴自己成功吓退此人的赵平予,却怔立在当场,差点儿傻了眼。他原本以为杨逖武功高明,加上见色起意,连和师门有关系的美女都想染指,光只自己一人,该不会这么容易吓得走他;而赵平予之所以虚张声势,也不是以为可以吓走此人,而是为了要逼杨逖速战速决,让他以为若还想嚐美色,就得先对付了眼前此人,再定方针。若杨逖急攻之下,就很容易误中赵平予在身侧四周所佈下的机关,没想到杨逖虽性好渔色,胆子却小,竟这么容易就吓逃了。 会不会是故作姿态,好观察自己的虚实?赵平予立刻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他向着杨逖遁去的方向望了望,随即转过头去,装出在和什么人说话的样儿,还特地向身后摆出了手势,不让隐伏者钻出来。 「师兄,抱歉,小弟一不小心,竟让他给逃了…」 单枪匹马在大路上演了半刻的独角戏,搞到后来,连赵平予自己都觉好笑,若给人看到他在大路上头自言自语,还装出一幅和隐在一旁的师兄弟谈话的模样,恐怕还以为这人失心疯了呢? 表面上虽是大演特演,生怕杨逖若隐在暗处观察,会给他看出破绽,但赵平予背心的冷汗,可是愈冒愈多了,还得撑着不致在脸上表现出紧张。他虽是出於小心,不能就这样大剌剌地离开,以免给杨逖看出问题来,到时候以他一人之力,如何保得住项家两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儿?但昨夜一见,杨逖所用的媚药毒性相当猛烈,加上不晓得项明雪姐妹中毒有多深,若二女毒根深种,而他却耗在这儿,不早往施救,只怕到时候连他的取毒拔毒密技也来不及拔毒,那可就惨了。 算了,不管了。心下的焦躁愈来愈是强烈,就好像蚂蚁般不住噬咬着他的心,又『演』了片刻,赵平予终於忍受不住,无论如何,现在都已经是极限,非得赶快去为项家姐妹解毒不可了。 当赵平予好不容易找到项家姐妹花的当儿,她们已经走不动路,正坐在道旁的树下,运功意图逼出体内的毒性。 光只是看到而已,赵平予已忍不住心跳加速,差点儿无法自持:此刻的项明玉坐在树下,盘膝静坐,神情中像是已到了严重关头,虽是天寒地冻的小春之时,但她身上却似在发热一般,白衫已是半湿半乾,汗湿了几许痕迹,额上的汗水一滴一滴地滑落下来,娇躯四周犹如昇起了一阵雾,加上白皙如玉的面颊,被药力逼的红通通的,犹似苦忍中的神色,在雾濛濛中益显柔媚。 而那冷艳型的姐姐项明雪呢?她坐在项明玉身前,却不像在运功驱毒,而似在为妹妹护法,右手紧扣长剑,用力到像是要把剑柄给握断似的,一身衣衫汗湿的程度,比之项明玉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脸蛋儿已像个苹果般嫣红润泽,眼中满佈红丝,连裙间都已湿透,在日头下泛出了几线诱人的晶莹流丝,灾情竟似比妹妹还要严重,显见体内狂野的情欲爆发,再难靠自己抑制。 项明雪的功力明明比妹妹项明玉要高得多,怎么看现在的状况,这冷艳美女竟似比妹妹还要不堪呢?赵平予微一寻思,已察觉其中之理:一来项明雪爱妹心切,不顾体内毒性强烈,强撑着为项明玉护法,以致体内媚毒在毫无阻挡之下,益发狂扬;二来为了帮项明玉护法,项明雪戒备森严,不像项明玉将日月环丢在一旁,仍紧握手中长剑,偏偏那媚药就是下在剑柄上头,她这样紧握不放,纤纤柔荑与媚毒间再无半点间隙,毒性岂有不猛攻体内、大肆发挥之理? 「你…你来干什么?」 听项明雪语气不善,神情狠狠的彷彿要择人而噬,再没原先初见时那种冰冷中的客气,不过赵平予倒是没生什么反感,若现在换了他身中奇毒,难以排泄,还要护着他人,加上又连怎么中毒的都不知道,疑惑与愤怒、警戒交互影响之下,要能保持着平静的语气神情,才是怪事。 不过听项明雪的话声,竟似已在发抖,连手中长剑也不住颤着,原本的冰清冷艳气质,彷彿已被体内的热火彻底化去,要靠着最后一丝清明,才能苦苦撑持,几乎再也忍不下去了,体内的毒性随时都要爆发,赵平予也知道现在不是生气或多想的当儿,非得赶紧为二女解毒不可。 只是他昨夜才为黄彩兰拔过一次毒,虽说这拔毒取毒的术法,靠的并不全是赵平予自身的功力,而是以他之力为导引,以中毒者的内力包裹毒质,但要拔去体内强烈的毒性,对功力不深的赵平予而言,可是一大困难。何况这拔毒取毒的术法,也是一种练功方式,但这练法却是偏於阴寒功夫一路,赵平予体内有『九阳脉』异质,虽说适於练功,但对此法而言却是阻多於利,因此赵平予虽练了蛮久的,可在这一路功法上头,内力总是进步不了,更别说是连续施为了。 不过也没办法,总不能眼睁睁地看二女毒发身亡吧?何况媚毒之恶,大异於一般毒药,说不定中毒者在被毒力煎熬而亡之前,还要受常人难以想像的磨难,赵平予也只听说过可能会被媚毒弄到脱阴而亡,却不可能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就算中毒的不是项家姐妹这般国色天香的落凡仙女,换了其他女子,光想到她们会被这样折磨至死,也是极令人难以忍受的,至少他就受不了。 「在下此来,是特来为二位姑娘解毒的…」 话犹未完,只听耳边风声响起,赵平予眼前剑光如星般闪烁,项明雪手中长剑竟已直攻而来!虽说这柄剑形制厚重,不是项明雪常用的剑,但项明雪功力不弱,即便是这么不顺手的剑,在她手中仍是威力十足,加上赵平予武功还不行,眼前剑光错落,甚至看不出来她究竟要攻向那里,被这招的威势一吓,竟是整个身体都僵硬了,连怎么闪都不知道,只有怔在原地挨招的份儿。 身子虽吓僵了动不了,但赵平予的思绪,可没有因此而停止运转,反而动得更快了。他虽难免有些恼,这项姑娘竟不识好人心,一见面就动手,还亏自己是来救她们的;加上从初见时的感觉来看,这项明雪虽是性子有些冷傲、不太近人情,但总该是个说得上话、可以沟通的人,没想到一中毒,却变得毫不讲理,竟然话都不说清楚,直截了当的就下杀招,完全不留一点情面。 不过仔细一想,赵平予这才发觉,这回的事,原是自己的错。项明雪不只身中奇毒,所中还是强烈的媚毒,下毒者所为并非是取她姐妹性命,而是要藉解毒时男女交合之便,玷辱她姐妹身上对女子而言最重要的贞节,比之武林当中动辄过招斗武,随时可能丧命的情况,还要严重可恶得多;偏偏二女才离开他们没有多久,就感觉到体内毒性爆发,媚毒之烈真是难以想像,这个时候他又出现在她们面前,说是要为她们解去媚毒,若要项明雪不误会,那可真难如上青天了。 一思及此随即释然,反正他武功不行,对这般杀着也是无法退让闪避,现在的赵平予只希望,自己这半年来的功夫不是白练的,至少能硬捱项明雪一招而不死,到时候至少还有机会解说分明,只要能解去二女体内毒性,免得蒙上不白之冤,其他的一切都还可以等待日后再说。 看赵平予不闪不避,气定神闲,竟站在当地硬挨她的绝招,项明雪心中的火,可就更大了。 原本当她和妹妹轻功尽展,如流星赶月一般,向师父那儿急进的同时,项明雪就已想到了赵平予先前想到的问题:若只是这样回去,毫无证据之下,变成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时候只是各说各话,就一点儿意义也没有了。最糟榚的状况之下,还有可能演变成师父为了保持和道友间的关系,转而严责她们,不准她们胡乱生事,虽说柳凝霜向来护短,可天门实力实在太过坚强,远非一般武林势力可比,到时候恐怕只有天才晓得,柳凝霜会不会站在她们这边呢? 不过项明雪还没有想到办法解决的当儿,体内的毒性已经爆发,自己倒是还好,靠内力硬压制毒性,勉强还掌得住,可妹妹内力和定力都不如自己,毒性一发便十分猛烈,一路走来已是歪歪倒倒,几乎快要承受不住体内药力的挞伐,到后来她也没有办法,只能选在树下先休息,好让明玉先逼出体内毒素再说。 只是逼着逼着,明玉体内的毒素,却是怎么都逼不出来;而自己一来要为她护法,二来体内的毒力也慢慢发作,情况当真是急如星火;更糟糕的是,项明雪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怎么中的毒,连到底是谁下的媚毒,也毫无线索。不论是那好色出名的杨逖,还是今日初见的郑平亚两人,她对待时都十分小心,绝没有让人下毒的空间,偏偏自己仍是中了毒,项明雪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小心翼翼地守在妹妹身边,不让任何人靠近。 虽是这么说,但体内的毒性泛滥,已经快要到无法忍耐的地步了,项明雪甚至已经发觉,身体里面一股接着一股的热火奔腾,犹似海啸一般,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她理智的防线,自己虽是竭力忍耐、竭力抗拒,但那攻击接踵而来,毫不见停歇,反而愈来愈是强烈;加上她虽能勉力守着心头一点清明,可身体其他地方所受的影响,可就没有那么容易忍受了,别说抗拒,她现在甚至是努力逼着自己不去感觉,否则一向冰清玉洁的她,都已经快被那种前所未有的感觉逼疯了。 不只是热而已,还有一种奇异的空虚感,令项明雪心中不由得起了一丝渴望,那渴望是如此强烈,却又那般的不可告人,整个人都像被火焚烫过一样,原本嫩滑柔软的肌肤,就好像被那股热力变得更敏感一般,光只是和衣衫的微细磨擦,都似化作虫蚁一般,在娇躯四处游走,再也不肯停歇。 那感觉又酥又麻、无所不至,项明雪明知不能继续下去,再这样下去她必会崩溃,任由药力操控,到时候自己将会弄出什么声情动作,实是不敢想像;偏偏那感觉却又如此舒服甜蜜,让感觉到了的项明雪再难自制,身体竟似本能地去寻求、去激发那种感觉。项明雪登时惊觉,等到自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任由体内药力横行的同时,到那时自己把持不住,就真的没救了。 更糟糕的是,不只是她软嫩犹如花瓣一般的肌肤,变得如此敏感,连自己体内的要害之处,竟都像是有了自己的灵魂似的,一对酥胸贲张骄挺,乳尖愈来愈硬、愈来愈热,甚至还有点儿疼痛之感,但若她娇躯颤抖之时,那种微疼,竟会随着和内衣的摩挲,变成一种极为舒服、极为美妙的感觉,而那感觉却像是火上加油一般,令项明雪体内的感觉更无法自持。 尤其羞人的是,她腿间那处女的禁地,早已是一片湿滑软腻,一阵阵的酸酥感不住窜起,使她的下腹处昇起一股股的暖热感觉,烧得她浑身滚烫,愈来愈是乏力。一阵奇妙的颤抖过去,项明雪娇羞地察觉,自己的股间已经湿透了,那一双修长有力的玉腿,再也夹不住,任得一丝丝黏腻的汁液,一点一滴地向外流出,甚至已浸湿了裙子,现在恐怕从外表都看得出来她的虚弱了。 转头一看,妹妹的情况像是好些了,灾情不像自己这般惨重,但要说到驱出体内毒物,怕也还要一段时间,项明雪知道,目下她体内的媚毒已再难压抑,此刻自身已是浑身滚烫、丑态百出,体内欲火高烧的情况再也无法掩盖,若再这样下去,只怕明玉的毒还没驱出,自己已经先行崩溃,到时候二女都无法自制,只怕就算碰到路人也会主动投怀送抱献身,可要怎么办才好呢?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那丑傢伙已出现在面前,竟还敢说要为自己姐妹解除媚毒!一听到这句话,项明雪不由得火上心头,这人迟不来、早不来,偏选在自己姐妹毒性不去,一向冰清玉洁,绝不把男人放在眼里的自己,已是承受不住地现出了丑态,给他一览无遗的当儿,才大大方方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媚毒若非此人所下,时间都计算的恰到好处,那里会有这么刚好遇上的事呢? 心中既是难堪又是恨火高烧,又知道体内欲火已难止遏,接下来自己恐怕只有在委身於人或脱阴而亡之中选择的份儿了,项明雪再也忍耐不住,一出手便是杀招,毫不留情。 这『梅雪争辉』乃是师传『雪梅剑法』中的绝招之一,只要想到一片雪地之中满佈梅花,洁美至极,纯白到毫无瑕疵,一眼望去根本分不清是梅是雪的景象,就可知此招厉害之处。虽是虚招多於实招,但剑光错落之间,令人目不暇给,根本无法分辨虚实,无论对方怎么腾挪闪避,都逃不过『梅雪争辉』的范围,加上此招一佔上风,接着便是后着连绵,不到分出胜负绝难止休。 这招『梅雪争辉』虽非『梅雪剑法』中最强的杀招,但在项明雪所练招式当中,却是她最好上手的一式,劲力虽是阴柔如绵,外表却有刚猛之威,加上现下含怒使出,毫不留手之下,更是剑威浩大,点点剑光飞舞错落,犹如大风雪一般,已将赵平予整个人罩在其中,再也逃躲不开。 偏偏一招已递到赵平予身前三尺之处,这人竟似毫无所觉,连长剑都没出鞘,就只等着她使开招式,项明雪心知不妙,这『梅雪争辉』的厉害之处,就在於虚实相生、难以分别,只要对方功力不是远胜於己,正面硬撼,以坚破虚的话,无论如何闪避退让,都逃不过这招的范围;偏偏赵平予不闪不躲,正面对上了她,这招『梅雪争辉』的真正威力,就难完全发落在赵平予身上,就好像这人早知道『梅雪争辉』此招的弱点,正面迎上时面对的都是虚招,实是虽险实安一般。 只是项明雪这招含忿而出,使尽了全力,虽仍有虚实之分,却实在是没有任何变招的空隙了,若是冲势不断,等『梅雪争辉』的虚势在赵平予面前消失之后,项明雪非得撞进这淫贼的怀中不可。自己竟向这淫徒主动的投怀送抱!以她的性子,若变成这结果,还不如教她去死算了。 一声娇叱,项明雪什么后果也不顾了,已荡到赵平予左臂外半尺的剑势一顿,硬是向赵平予臂上横扫而来,同时借力换气,身子向旁飞出。这一个临时变势,大异於项明雪所走的内功路子,虽是免了向男子投怀送抱之辱,一使出来却立时眼冒金星,体内气血翻涌,项明雪再也站立不住,靠着长剑才不至於躺倒在地,不过若非手中所使的,是临时向杨逖的护驾者『如松铁剑』范印所借来的长剑,形制厚重,便於借势施力,换了她平日所使的长剑,只怕还退不开来哩! 虽是坐了下来,体内气息翻腾,内息混乱,再也无法施力,体内药力愈发奔腾,但项明雪心中的怒气,顿时间却被狐疑所取代。她转过头来,只见赵平予痛的龇牙裂嘴,方才那一击点在他左臂上,虽说临时变招,力道不够强,但长剑厚重,使将起来威力也强大的多,虽只是剑脊击中,看来却是生生地将他的左臂给击断了。不过真令项明雪狐疑的是,这人为什么不逃不退,反而硬捱了她一击?总不可能他之前下了媚毒,现在到了此处『验收成果』,反而天良发现吧? 「是…是在下没说清楚,还…还请姑娘见谅…」痛的连表情都扭曲了,赵平予差点站身不住。这一下的威力当真不弱,他方才之所以站立不动,一来项明雪攻的迅雷不及掩耳,赵平予根本没来得及动;二来也是因为项明雪纤纤弱质,赵平予本还以为,挨她一下应没什么大不了,或可咬牙苦忍,没想到仅是剑脊一点,臂上已剧痛入骨,臂骨多半断折,根本就抬不起来了,「在下…在下从一位西域高僧那儿…获知取毒拔毒之术,无须…无须男女交合,便…便可拔除淫毒…」 「那…那就多谢了…请…请先帮明玉解毒…」看赵平予痛成这样,龇牙裂嘴,连话声都小多了,项明雪心中颇感歉疚,只是向来对男子冷漠惯了,这道歉之言,可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这…」看项明雪的情况,远比项明玉严重得多,赵平予真想叫她先顾自己,不过看项明雪微咬樱唇,一幅绝不动摇的模样,也就放弃劝告了。只可惜方才硬挨一招,左臂骨看来是真的断了,恐怕没办法同时救下两人,只好期待项明雪能等这段时间,「项姑娘请…请先放下长剑,坐地静虑,尽量不要多…多想。若平予所猜无误…这剑多半就是杨逖亲…亲手送交姑娘的吧?」 闻絃歌而知雅意,项明雪连忙抛下手中长剑,「难不成…」 「多半…多半就是如…如此了。」盘坐在项明玉身前,赵平予闭目静心,右手食中二指戟点在项明玉平摊向天的掌上,一面强迫自己将左臂处痛入骨髓的痛楚忘记,一面为项明玉解毒。 看赵平予已开始行动,项明雪也坐了下来,心头却是怎么也安不下来。其实当她从杨逖手中接过长剑的时候,已微觉不对,长剑不只厚重,剑柄上也不像平常剑柄的触感,感觉上好像热上不少,但一来那感觉相当微弱,二来长剑是杨逖硬从范印手中『借』来的兵器,范印武功不弱,走的又是刚猛路子,剑柄上头难免带着男子阳刚的热气,因而那时的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但如今心有定见,仔细看了看明玉放在一旁的日月环上,把手处竟像有些诡异的嫣红色泽,连自己方才弃下的长剑剑柄上头也有,只是看来自己握的太紧,毒性已钻进了手里头,那色泽比起明玉日月环上的毒要弱上许多,项明雪不由暗恨,她姐妹所中的媚毒,必是杨逖在将兵刃交她俩人时,偷偷下在上头的,这小子真不是人,竟敢玩这一套!迟早自己非找他算这笔帐不可。 好不容易,二女体内的媚毒都已经『拔』了出来,三人形态都颇为委顿,瘫在树下好一阵子连话都说不出来。不过项明雪和项明玉这对美人儿既免了失身之厄,其他就都好说了,光只是内力上所受的损害,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赵平予受伤在先,又接连着为二女拔毒,拔除项明雪体内毒素时已近强弩之末,尤其项明雪中毒后一直未运功压制,后又运功动手,媚毒发作态势猛烈,赵平予为她解毒时差点就来不及动手,那种疲累比为项明玉解毒时,可要辛苦得太多了。 「多…多谢公…多谢少侠了…」扶起了姐姐,项明玉满怀歉意地向赵平予行了一礼,她内力虽也受损,但一来一觉毒性发作时便立刻运功压制,又有项明雪压阵护法,心无旁骛,二来又没有像项明雪后来提气动手,致使毒性随内力运转,荡及全身,身体所受的损耗在三人之中,可说是最轻微的。其实原本项明玉是想呼赵平予为公子,一来亲切二来也好叫得多,但一见到赵平予那张尊容,和一般说到公子哥儿时所想像得到的形貌实在差距太多,只好临时改了口。 「没什么,这是平予应该做的…同时也为免帮杨逖揹黑锅。」听得出来项明玉话中欲言又止之意,不过这种事他已经经历了太多次,习惯得都烦了,也不会为此动气。他动了动手臂,左臂虽还有些痛楚,感觉上却已没有断折时那般厉害,反而跟平时差不了多少,他向着项明玉微微一笑,「二姑娘的接骨之技当真厉害,平予甚至完全没有感觉,这条左臂是什么时候接上去的。」 「本门的『玉蟾续筋散』在武林中薄有名气,在接骨方面确有疗效,」听赵平予这样讚她,项明玉脸上微微一红,一如往常地钻到了姐姐身后。以往都是师父、师叔或姐姐对外说话,她自己可从没有这样和男子对话过呢!光只是方才在赵平予专心致志帮姐姐解毒之时,偷偷地为他续上左臂断骨,对项明玉而言,已是前所未有的勇气和经验了,「只是少侠伤处初癒,虽说臂骨已经接上,应可无碍,但至少两三日内不能动手,之后慢慢运功练习,六七日后便可复原如初。」 「多谢二姑娘了。」 轻轻叹了口气,缓缓睁开了眼睛,项明雪只觉眼中颇有酸涩,自知是由於方才媚火攻心,眼内充血所致,没办法只好半睁半闭,一幅似睡未醒的样儿。 「原本在下此来,是为了通知二位姑娘,若要寻杨逖借刀杀人的证据,只要回县城去向鄱阳三凤探询,即可真相大白,只是没想到会遇上这种事…」 「多谢少侠示知,明雪要告辞了。」勉强站起了身来,靠着妹妹才不至於再倒下去,项明雪向赵平予一揖,随即转身而去。 怔在当地,看着项家姐妹走远,赵平予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不过这回自己还是来对了,一来免了帮人揹黑锅,二来接连运功救人之下,自己半强迫地逼出体内潜力,好不容易才撑到解去项明雪体内毒性,虽说疲惫欲死,不过感觉上,这样硬撑下来,自己的功力竟也像是增长了不少,也不知是体内的潜力已被激发出来,还是『取毒拔毒』之术的阴气,和半年来勤修苦练之下,体内『九阳脉』的阳气更进一步地阴阳交融了呢?总之是进步了,这大概就是好人有好报吧? 至於项明雪那种决绝神态,大概也只是回复了平日的冰清傲骨而已。而且赵平予另有一种想法,以项明雪的性子,竟能忍得住不提剑杀他,已经是天公保佑了:从一开始见面,赵平予就感觉得出来,项明雪的性格,是属於那种极有洁癖,绝不容别人发现自己身上瑕疵的那种人,偏偏今儿个中了媚毒,却为他所救,在被拔去毒性之前,连她自己都快忍耐不住了,裙上艳迹处处,对她而言当真是丑态百出,光只是这样耍点小性子,拂袖而去,对她而言其实是算不得什么的。 好不容易在时限内找到了德兴,进了城的赵平予不由得伸手拭了拭汗,虽说时间才是二月初春,可一来身处南方,二来德兴县城附近产铜丰盛,是朝廷採铜制钱的重地,铸铜熔炉举目可见,他才到县城附近,已感觉到这儿真是热,尤其一路上赵平予走的是山路,现下进了城,感觉上就好像一下子从冬天进到了夏天一般,连街上路人都是挥汗如雨,更遑论他这赶路人了。 走到了约定的客栈附近,赵平予总算喘了一口气,幸好德兴县令也不是个没脑子的人,虽说铸铜乃此处的重要产业,但也没重要到得搞的全城都像个热熔炉一般,这九福客栈靠近集市,虽说人来人往,但感觉上冬天的凉风,仍是扑面而来,比之城门口那附近可要凉快得太多了。 走着走着,看到了路边的一个小招牌,那屋子虽不甚大,却也颇为精緻,乾乾净净的,虽在闹市之中,却颇有自成一局的意态,赵平予嘴角不由得微微一笑,以往他身为乞儿,也曾在江南一带四处流浪,这标志可熟悉得紧,却没想到如今到了这么南边的地方,却还是看得到这招牌。 『义塾』也不知是何人出资设置的,只知道如今天下有点规模的城镇之中,多半都找得到。在大难之后,不少孤儿流离失所,『义塾』原意乃是收容无家可归的孤儿,让他们得以温饱,并且读书识字,得授儒家六艺之教;后来连一些父母专心工作谋生,白天时无人照顾的小儿,也以微薄代价,代父母照应,向来走的是良善助人之路,各『义塾』在地方上都颇有影响力。 何况几年来中了科举,成为朝廷官吏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些官吏或多或少,也会加以资助,反哺报恩,是以『义塾』愈开愈多,不受地方割据势力所影响,跨及全国各地,都找得到。 但科举之制,从本朝开国以来才逐渐崛起,发展到现在,还没能取代世家大族,因此从『义塾』出来的人,有许多流散各地,其中不少人甚至进了各武林宗派,在江湖上颇有盛名,『义塾』美名更是远播,只可惜创立『义塾』的善心人究竟是谁,其身家背景,到现在还没有人知道。 赵平予虽没进过『义塾』,但对这人却也是心怀仰慕,步伐不由得慢了下来,只盼能多看几眼,希望能将这善地记在脑子里头。 慢慢晃进了客栈,赵平予举目一望,虽没看到郑平亚的身影,但眼光却已忍不住被吸到了靠内侧的一张桌上。不只是赵平予,连原该在客栈中饮食用餐的客人,多半也被那桌边的三位女子给吸住了目光,感觉上和外面比起来,里头竟似静了不少,连小二招呼客人的声音都似低了。 最引人注目的其中一位女子,虽是白巾蒙着脸面,颇引人注意,令人明知是武林人物,也忍不住要多看上几眼,但她的行为举止却毫无特异之处,像是已经习惯了旁人的眼光,丝毫没有影响;虽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在赵平予感觉起来,那模样儿却更像是她根本没注意到这回事,只是清雅闲淡地自饮自食,颇为享受饮食的美味,犹如独坐斗室品嚐新茶般,完全不像正身处喧嚣的闹市之中,加上一身白衣上头缀着粉红色和绿色的花纹,活像一朵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 在她身边的另外两位女子,虽也是姿色动人,但一来赵平予几日前才见识过项明雪姐妹那般的绝色,对美女算是稍微有些免疫了;二来在居中那女子犹如白莲降世一般的雅洁气质影响之下,那两位女子虽也颇具容姿,但气质不及,都给比了下去,乍看之下就没有那么引人注目。 左首那位女子劲装佩剑,眼光凝定,不住注意着客栈门口,像是在等人一般,那眸光中犹似含着什么特别的光采,令人不敢直视,一身绛红劲装服贴娇躯,衬得她更是夺人眼目,在女子的娇柔之中,再添三分英气;那绛红劲装质料鲜亮,簪饰皆是一时之选,加上绛衫女子容色之中,有一股掩也掩不住的娇贵意态,显然必是出身高贵、备受家中长辈宠爱的女子无疑。 而右首的女子呢?她一身碧绿衫子,虽不似白衣女和绛衣女那般惹人注目,但也是一等一的美女了,举止之间意态自若,丝毫没有因为不如二女受人注目而行止慌乱的情形发生,此刻的她和绛衣女一般注意着门口。只是当赵平予进门之时,那绛衣女偏过了头去,显是想不到会看到这么丑的男子进来,而那碧衣女却歉然一笑,还向赵平予微微颔首示意,行止颇为斯文有礼。 光从绛衣女和碧衣女容貌肖似,便可猜得到她们必是姐妹无疑,加上当中白衣女子形相特异,和郑平亚形容的蓝家长女『雪莲香』蓝洁芸颇为近似,赵平予一望便知,这三位女子,多半就是和师兄约好会面,准备一同入山寻找大师兄杜平殷的蓝家三女了。只不知道比自己早走一步,该当早已经进城,比自己还早和蓝家三女会合的郑平亚,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呢? 一边想着,一边缓缓走近三女的桌旁,赵平予举手一揖,身子微躬,正要出言招呼,没想到他都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偏过头去,不屑神情一闪而逝的绛衣女子,一脚竟已经踢了过来! 突然而发,事先全无半分出手的前兆,绛衣女这一脚来得好快,赵平予连看都没看清她是怎么出脚的,绛色绣鞋已经攻到,取的是赵平予小腹气海之处,此处乃是练武之人功力存贮之处,最为冲要,无论对上何等对手,都不容敌方轻易伤害。绛衣女这一脚可轻可重:若她只是轻踢一脚,开个玩笑,那倒还好,最怕就是她使力太重,收不回来,光一脚下去便足可废人武功! 虽说在义助项家姐妹之后,赵平予感觉自身功力颇有进步,无论内力或临敌时的五官感觉,和当初下山之际均已不可同日而语,恐怕连郑平亚见了,也要吃上一惊,但那绛衣女可是自幼练的武功,十数年的功力,出手之快,又岂是赵平予短短半年的功力所能及?加上赵平予全无预备,他才觉不对,那一脚已经踢近小腹,劲气临体、气势逼人,无论要闪要退,都已经来不及了。 幸好这半年来,赵平予练武甚勤,又有天生『九阳脉』之助,武功进境比常人可要快得多了,加上这几天折臂初癒的左臂使用不便,一路上自行练功的当儿,都加重使用右手,在紧急时反应比平日还要快上少许,在这间不容发的当儿,他右手一翻,已使出了师门所授的入门掌法中的『拦江式』,勉勉强强赶在那一脚之前,牢牢封阻住了小腹,硬是接下了那绛衣女迅快的一击。 只是两人功力终有差距,赵平予虽勉强挡住了小腹要害,但力道却无法全盘化去,整个人登时退开了好几步,若非他下盘紮的极稳,虽退未倒,腿只要稍稍一软,只怕还要跌到地上去呢! 这一脚来得真快真重,赵平予怎么卸也卸不去,退势未稳,眼见再退上三步,就要打翻别人桌子的当儿,突地赵平予感觉到背后处一只纤细柔荑,轻轻扶住自己右肩,轻巧地化去了那一脚的力道,让赵平予的身体停了下来,他这才发觉,那白衣女不知何时,已到了自己身后。 其实仔细想想,赵平予知道,自己还得感谢这白衣女子。虽说隔着一张桌子,见不到那绛衣女出脚,但绛衣女一脚才出,白衣女已有所觉,虽说绛衣女出脚太快,她发觉时已来不及阻止,只能勉强一脚点向绛衣女腿侧,逼她卸去了三分力道,否则赵平予临时的阻挡,只怕根本挡不住这一击呢!不过白衣女的武功,显然比绛衣女要高,虽说被桌子阻隔了视线,但这一脚脚法细微巧妙,力道精准,简直比目睹还要来得准确,若非赵平予回想仔细,怕还看不出这一脚之难呢! 「不要胡闹了,洁茵。」确定了赵平予立身已稳之后,白衣女这才飘开了身子,表面上毫不特殊,但步履之间犹似水面莲花一般,飘飘然不带丝毫烟火气,功力当真是高深已极。虽是出语责备绛衣女,但白衣女的语气之中,却是一丝火气也无,光只是听她说话而已,便有如醍醐灌顶一般,一股清凉直抵胸臆,令人忍不住觉得舒服,生不起气来,「还不过来向赵少侠赔礼。」 「你怎么知道他是…是谁?」 「赵少侠方才那一手阻拦,用的是玄元门的『拦江式』,守得毫无破绽可言,」对妹子的顽皮,虽似颇有不喜,但白衣女的声音之中,仍听不出一丝不悦,一如往常的平淡清柔,「若非玄元门下,情急之时那使得出来?一开始就是你出手在先,还不快点过来向赵少侠道个歉?」 「不敢,是平予孟浪,才引致误会。」猝不及防地挨了一脚,谅赵平予修养再好,心中也不禁生火,但那白衣女的声音,却是无比温柔好听,让他的肝火都给熄了下去,这『雪莲香』蓝洁芸还不只是武功厉害,连声音都如此温柔绵软,令人心平气和,「不知敝师兄那儿去了?」 赵平予这问倒也不是随便问的。元真子虽回信给蓝洁芸,约定了会合时地,但在回信那时,可还没决定要让他一同下山,信中自不会提到关於他的事情,若非蓝家三女已和郑平亚照过面,知道他一同下山寻找师兄,蓝洁芸虽算半个蓝家家主,见闻广博,怕也不会知道他这无名小卒。 「怎么了?怎么了?平予啊,是不是你又惹出事来了?还不快向三位姑娘行礼致歉?」 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赵平予的问话蓝洁芸等人还没来得及答,郑平亚的声音已从后边传了过来。 「赵少侠倒没做错什么,是洁茵误会了。」听得出来郑平亚的话中颇含谄媚之意,把责任全推到了赵平予身上,存心讨好蓝家三女,蓝洁芸虽知这是郑平亚尊重客人的表现,但这作风也未免太过偏外人了,加上从郑平亚那掩饰不了的神情来看,摆明是趁机欺负师弟,她虽是身兼两家之长,又久担蓝家重任,修养深湛,要她动气实是难上加难,但心中却也忍不住有点不悦。 看得出来蓝洁茵还气鼓鼓的,显然她虽知道自己突然出手,无礼在先,但被姐姐这样当众斥责,娇贵惯了的她颇想立时发作,赵平予连忙转移了话题,「误会什么的倒没有关系,能尽早找到人最好。如果师兄和蓝家三位姑娘们不介意,平予想立时上道,入山寻找师兄的行踪。」 「这样嘛…也好。」闻絃歌而知雅意,才听到赵平予的话,原本看他风尘仆仆,还想劝他先休息一会儿的蓝洁芸,也不由得暗讚此人相貌虽不引人喜欢,却颇为知情识趣,怪不得元真子放心这么早就让他下山。讚赏地望了他一眼,随即出言附和。「救人如救火,我们快点上道吧!」 虽然对赵平予又把话头抢了去,但郑平亚这回可又是发作不得,一来赵平予所言确实有理,驳也驳不得;二来『雪莲香』蓝洁芸一改以往不轻易出言的性子,竟拦在他前头同意,而对杜平殷下落着实心焦的蓝洁茵和蓝玉萍,才一听到这句话,心思立刻就转到了这上头去,二女都是一幅急如星火的表情,他自知若出言反对,即使只是说要休息个半日,马上就会变成众矢之的。 『雪莲香』蓝洁芸一向温和有礼,赵平予也少明显的唇枪舌剑,又是自己师弟,表面上不会在言语上令自己为难,可蓝洁茵就不一样了,她一向受蓝元清娇宠,加上少经世事,虽外表已长成一幅大人样,时时都和蓝洁芸争奇斗艳,但真和『雪莲香』蓝洁芸相较之下,就和个年幼的小姑娘没有两样,若话不投机,这小姑娘恐怕当众就会让自己难看,他还是别随便逆拂龙鳞的好。 再加上震惊天下的胡儿大乱结束未几,排胡之风还没盛行到江南来,在外行走的众人对行侠江湖的男女倒还算一视同仁,没怎么另眼相看;但蓝家三女均属姿色上乘,若非身具武功,怕早有登徒子上来搭讪,此刻虽未大打,终究是动了手,赵平予虽没追究,但方才那兔起鹊落的过招,已撩起了旁人看热闹的心,此刻周边的鼓譟声已压不下去,如果再待在此处,天晓得这些过路汉子会搞什么好事出来?郑平亚虽不怕事,但身负重任下,终不敢随意生事,还是早走早好罢! 在山里头已经走了两三天,走的郑平亚都不由得糊涂了起来。在他看来,走过的地方都是树啊、草啊的,景色几乎都没有什么不一样,又没有路标,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只怕早就要迷路了,但在赵平予看来,却好像到处都找得到路一般,加上道路崎岖,郑平亚体力虽是不错,但上头林荫遮日,脚下杂草丛生,又是毫无人迹,他边走边要小心认路,速度自然更比不上赵平予了。 一边生气,郑平予不由得边走边在想,赵平予这小子以前当乞丐的时候,难不成都是在树林里头行乞的吗?怎么会走的这么轻松自然,完全不累的样子?不过更教郑平亚生气的是,不只是赵平予,连蓝家三个看来像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在山路上头竟也走的比他要快得多。 蓝洁茵和蓝玉萍心悬杜平殷,就算身子再累,也会勉强撑住,这点郑平亚倒是可以理解,但『雪莲香』蓝洁芸虽不像习於养尊处优,可她模样儿如此出尘绝世,也不该是习惯这般操劳之辈,但走在这连日光都只能疏疏落落地照进来的山中,她却像是走得非常习惯,走着走着还不时指点赵平予的方向,就好像她早就知道该怎么走似的,那熟悉模样,真教郑平亚摸不着头脑。 不过就算心中有再多疑问,现在的郑平亚也不敢问出口来,连一向好和『雪莲香』蓝洁芸争的蓝洁茵,都只有乖乖听话的份儿,才一进山的第一天,两人就被『雪莲香』蓝洁芸狠狠杀了个下马威,那时走着走着,初入山林的几人锐气方殷,尤其蓝洁茵不只不想休息,甚至还想要赶夜路,偏偏时间才刚进申时,蓝洁芸和赵平予竟就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说是要准备宿处。 郑平亚原以为是他们太过小心,才会这么早就准备宿营的东西,偏偏『雪莲香』蓝洁芸是众人首领,又不好一开始就闹内鬨,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听她指挥,没想到一入手才知道其中困难,寻柴生火、寻觅水源的琐事真的好多好麻烦,等到把一些篝火等的东西准备妥当,乾粮都料理好,可以用饭的当儿,顶上已是星光闪烁;加上赶了一天的路,原先精神好的时候还不觉得,一旦坐了下来,不只是蓝洁茵她们,连自以为体力很好的郑平亚,都已是一幅软趴趴的模样了。 从那一天被『雪莲香』蓝洁芸用事实狠狠地证明了,她确实早有准备,所有行动绝非空穴来风,均有所图之后,不只是慑於她那出淤泥而不染气质的郑平亚,连一向不怎么服大姐的蓝洁茵,都不敢再和姐姐争出头。何况蓝洁芸并未因杀了他们的威风,而有任何得意之态,行为举止间仍是那么的温柔淡雅,毫无烟火之态,让郑平亚就算心中有气,对她也不可能发的出来。 不过想到了这点,郑平亚胸中的火却更烈了,他一入山就吃了个重重的下马威,搞到后来连话都不敢乱吭,偏偏赵平予却颇有山林生活的经验,同样的一件事,在他提来都总不如赵平予的说法来的能说服人,就连准备充份的蓝洁芸,对赵平予的意见都极为尊重、多所採纳,弄得他好没意思。不过从客栈初见开始,蓝洁茵和赵平予就好像不对盘般,一路上蓝洁茵总在挑着赵平予的问题,令郑平亚不由得在心中引为同道,幸好有人站在自己这边,这一路上总不至於太难挨。 不过这一回,再怎么样郑平亚都非得发问不可了。 「蓝姑娘…洁芸小姐…」 「郑少侠何事见教?」 「是关於此去的方向…」默然了半晌,郑平亚还是问了出来,「平亚虽不知蓝前辈和大师兄与那邵华中於何处决战,总听说是在山崖上头,可我们这样走…若平亚所见无差,我们接下来走的方向,却是直向山崖底部而行。是不是…是不是该改一下方向,先找到决战之处再说…」 「郑少侠所言不差,我们的确是向崖底前进。」虽覆着一层面巾,看不到她的表情,但『雪莲香』蓝洁芸仍是一幅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样儿,一双美眸中的目光,仍是那般柔和,连从语气之间,也听不出来她对郑平亚这段表面有礼,实则指责她走错路了的问话,心下到底是什么反应,郑平亚甚至听不出来,这一段崎岖难行的山路,究竟有没有让这出尘莲花走到腿酸甚至喘气。 「那为什么…」 「在来此之前,洁芸已先派人前来勘查过,确定了当日决战之处,」转回了头,继续前行,蓝洁芸的声气之间,仍是平淡如昔,就好像早知道他会有这个问题般,「同时也确定了落崖之后令师兄所在的可能地点,乃是一处山腹之中,和外界仅有一个山洞相通,但受石门所阻,还确定不了里头的情形。我们此去,就是为了打开石门,试试看能不能为杜少侠找到一线生天。」 「原…原来如此。」心下暗暗钦服,郑平亚这回不由得他不佩服了。他原以为这『雪莲香』蓝洁芸虽说能代掌吉州蓝家,不过是因缘际会,又兼身为长女而已;武功虽高,也不过是江湖传言,多半还夸大了;见面之后,这女子白巾覆面,一幅神神秘秘的模样,在郑平亚心中的评价又降了少许,尔后因为蓝洁芸言语之中,竟颇有回护赵平予之意,郑平亚嘴上虽不欲得罪,但心下却不怎么看重此女,反倒是蓝洁茵和赵平予处得不甚愉快,反令他心有戚戚焉,不觉引为同道。 但现在听蓝洁芸一席话下来,郑平亚却不由得佩服到家:当他们为了下山一行,在山上加紧练功,好让赵平予有这个实力随同下山的当儿,这『雪莲香』蓝洁芸也没有浪费时间,在入山之前先已派人前往,实地勘查,把决战之地、坠崖之处都探得清清楚楚,他们过去不过是解决最后一道难关,若大师兄尚在人间,此去救人当真称得上是水到渠成,一点儿力气都浪费不了。这女子之所以能号令雄峙一方的吉州蓝家,绝不只是因为身为蓝家长女而已,果有她的真实本事。 10前途崎岖 突地,一个问题涌到了郑平亚心中,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发问,赵平予不知何时已退到了他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把问题压住,不要问出口来。心中颇有不满的郑平亚转过头去,原想对赵平予发怒,却见赵平予嘴上浮起一丝又想气又想笑的神色,却掩不住眉宇之间的担忧。 「怎么了?为什么要我别问?」若非看赵平予神色有异,只怕郑平亚连这一下都不等,直接就要出言质问蓝洁芸。 「师兄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洁芸小姐都已经知道人在那儿了,却不直接破门救人,反而要我们众人在冬寒未尽之时,到此荒山野地来救人,徒增本门中人半月担忧?」 「难道你不想问?」 「别问的好,」赵平予微微一笑,「洁芸小姐苦心孤诣,可是为了两位蓝姑娘打算呢!」 「怎么说?」听赵平予这句话,郑平亚一时之间,当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无论怎么想,他都想不透,这样延迟救人,硬把他们都拉进山里,究竟和蓝洁茵、蓝玉萍她们有什么关系? 「说破给大师兄听到就不灵了,」赵平予拚命压低了声音,不让前面的蓝家三女听到,「平予虽没见过大师兄,但听师父平日所说,大师兄除了形容英俊之外,武功也颇为高明,虽非生性风流之辈,但在江湖中闯荡了这么久,除了蓝家几位姑娘之外,余处也颇多留情,是不是?」 「这…」瞄了前面正走着的蓝洁茵和蓝玉萍一眼,郑平亚也压低了声音。虽说身为师弟,不太好评论师兄,不过杜平殷行走江湖,四处留情的状况,也不是秘密了,平时他们在山上,也拿这当话题来谈;虽说自杜平殷坠崖后,聊这个话题的兴致没那么高了,但众人心中对杜平殷的生死,还有个万一之想,也没怎么特别避讳,言谈之间,这事儿自瞒不过赵平予,「也没错啦!」 「就因为这样,所以洁芸小姐要趁此机会,帮两位蓝姑娘…嗯…固宠之类的。」实在找不到什么好用语,赵平予说出『固宠』二字的时候,不只是他自己,连郑平亚都差点要笑了出来。 其实说到这个地步,也不用赵平予具体说明,郑平亚已是心领神会:大师兄杜平殷既是多所留情,坠崖之后,寻找他行迹的红粉知己,恐怕也所在多有,只因蓝元清回蓝家后一直卧床不起,神智不清,甚至说不出当日决战之地,否则消息如果早日外泄,武夷山怕早就挤满了人迹。 若『雪莲香』蓝洁芸在找到那山洞的时候,就让派出来的人直接救出了杜平殷,就算是让他到蓝家养伤,那大师兄最多是感激蓝洁芸多一些,这感激之情,再怎么样也移不到蓝洁茵和蓝玉萍二女身上去。偏偏『雪莲香』蓝洁芸从蓝元清负伤回家后,便立下誓言,一日她仍须负起蓝家主理之责,就一日不嫁,就算『雪莲香』蓝洁芸和杜平殷互有好感,在这种情况下也难以配合。 不过若是延个几日,让蓝洁茵和蓝玉萍亲身入山,救出杜平殷的话,那情况可就大有不同了。一般而言,『雪中送炭』比起『锦上添花』,可要更得人心的多,若让负伤沉重的杜平殷,亲眼看到蓝洁茵和蓝玉萍拚着浑身髒污,大失名家女子的高贵风度,费尽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突破挡门巨石,将他从困中救出,显见情深爱笃,为了他可是什么也不顾了,杜平殷又非木石,一颗心岂有不系到蓝洁茵和蓝玉萍二女身上之理?也难得『雪莲香』蓝洁芸竟想得出这招来! 虽是如此,但郑平亚也不由得奇怪,这赵平予长得这么丑,以往又是乞丐,无金在身,全没半分吸引女子的条件,怎可能知道关於男女之情的事?不过郑平亚虽对他颇有成见,但看他就算讲到这可兹谈笑的话题,眉宇之间仍是舒展不开,显见为了未曾谋面的杜平殷焦心忧虑,难以释怀,郑平亚也不由自主地心中感动,此时此刻,实在不是他责问赵平予为什么懂这么多的时候。 加快了脚步,总算在过午之后,赶到了那山洞,众人也顾不得要准备宿营的东西了,忙不迭地点起了火把,钻进了山洞去,幸好这山洞还不算曲折,才拐过一个弯,那石门就在眼前了。 不过才看到那石门,郑平亚心中不由得暗自咋舌,看来『雪莲香』蓝洁芸那时之所以不令所派之人直接破门,一来是为了帮蓝洁茵她们固宠,二来恐怕也是因为,这石门看来如此沉重,要破门而入,即令是如『雪莲香』蓝洁芸本人这等武功高明之辈,怕也要费一番周折,更别说是被派来的那些人了。 「其实那时派来的人也曾试过,只是无论怎么推,这石门就是动也不动一下。」看郑平亚凝视着那石门,『雪莲香』蓝洁芸微微叹了口气,郑平亚和赵平予还好,对蓝洁茵和蓝玉萍而言,可是万分难得听到,向来担负重任,毫不变色的蓝洁芸,竟也会有如此意兴萧索的时候。 「难不成是…有什么机关吗?」郑平亚试着凌空发劲,向石门用力推去,偏偏那力道犹如石沉大海,石门不只是动也不动一下,甚至连上头的灰粉都没落下多少,显见这一推之力,对那石门而言,连搔痒的力道都不够,看的郑平亚当真是目瞪口呆。他武功虽未大成,但为了报家门深仇,练武时极是用功,虽说武功还不足与一流高手比拟,但内力却已颇有火候,可这一下劈空掌用了八分力,竟连石门上的灰粉都没拍落多少,恐怕这石门不只是重,当中还颇有邪门之处。 「恐怕确有机关,不是光用力就可以推开来的。」『雪莲香』蓝洁芸举起了火把,走近了石门,只见青灰色的石门上头,竟有两行微不可见的小字,只是字迹被尘沙盖住,与周边色泽无差,若非已有提点,众人凝神注意,加上身有武功,眼力不弱,怕很容易就忽视了这两行字呢! [手机电子书网 Http://Www.517z.Com] 『青龙隐於渊,化紫乘云去。』 「这会是什么意思?」 「不晓得。」虽隔了层面巾,看不到脸色,但『雪莲香』蓝洁芸此时却一反平日淡静清雅的神态,显得极为慎重,「据我猜测,这恐怕就是入门的提示,这机关恐非天然,而是人为,多半是前人所佈下,而且颇有些年月了,只没想到杜少侠竟会落到石门之后,这…可就难了。」 「『青龙』、『化紫』…」郑平亚沉吟了几句,「这『青龙』二字,指的会不会是四大神器之中的『青龙刃』?」 「我也是这么想。」蓝洁芸解开了包袱,解开了好几层锦绣,珍而重之地取出了一柄古物,形相古雅,与现行长剑的形貌大不相同,外表看去剑侧颇多分刃,外形看来并不算多么好看;但这古剑还未出鞘,在场众人已可感觉得到一股凛凛的寒气侵身而来,内力较弱的赵平予还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虽未见其真貌,已可知必是神兵利器无疑。「因此上请家父允许,将这蓝家的传家之宝给带来了。此事关乎寒家家脉,还请二位千万不可泄露消息,洁芸在此先行谢过。」 虽然没说得很清楚,但郑平亚和赵平予都非笨人,知道事关重大,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所谓的四大神器,乃是指『百斤定山戟』、『七两薄斧』、『青龙刃』以及『羽翼剑』,都是江湖上传名已久的宝物,不仅出於名匠、质地优良,断金裂甲犹如割纸一般,每个神器之中,据说还各附着一部铸者传下来的秘笈,是故所有者除非武功高强,或势力强横,威震天下,丝毫不惧他人巧取豪夺,否则绝不肯轻易暴露出持有的消息。 其中『百斤定山戟』名曰百斤,其真实重量大约达三百多斤,属於极重的兵器,比之战场上常用的长枪大戟,还要重上十倍。不过长戟的使法,与一般长兵刃大有不同,除了长枪的直刺和大刀的劈砍之外,侧刃还有横扫的功能,因此长戟虽形相巨大,携带不便,算不上江湖上常用的兵器,但少有的几位使用者,却多是武林中的名家,因为长戟若要使的好,不只是力道要强,还必须用心钻研出一套大开大阖中隐含细腻的手法,否则难尽长戟之致,绝非徒凭死力者可用。 和『百斤定山戟』恰恰相反,『七两薄斧』乃是极轻的兵刃,能和它较轻便的,大概只剩下暗器。不过一般而言,使斧者多半用的也是重手法,偏偏『七两薄斧』形貌虽和一般斧头没有两样,重量却极其轻薄,若以平常用斧的手法使之,毫无威力可言。不过若依其中秘笈修练特别的使用手法,这『七两薄斧』使将开来却是威力十足,据以往曾亲见这宝器的江湖前辈所言,『七两薄斧』使将开来,形貌美妙处犹如流云飞舞一般,又兼有开山破石之威,当真是叹为观止。 『羽翼剑』虽名为羽翼,但其形状重量,和一般长剑并无二致,羽翼之名乃是因其威力十足,犹如其主人胁下生翼,可翱翔千里所致。『羽翼剑』表面上全无特异之处,但其剑锋之锐利,却远非一般宝剑可以望其项背,若再配合其中的羽翼剑法秘笈,威力当更加强悍,无人可挡。 四大神器当中,最为神秘莫测的,便是『青龙刃』了。其余三项神器,就算不修练其中秘笈,光拥有神器本身,便已算得上一项异宝;但『青龙刃』之神异,却远远过之。据武林遗老所传,『青龙刃』内含剑灵,本身有认主之能,即使其主因故身亡,『青龙刃』也不会因此易主,除非下一位为『青龙刃』所认可的主人出现。若非『青龙刃』认可之主,就算你武功再高,也无法拥有神器,『青龙刃』会自动离开人手,自行寻找其主,非到其时绝不轻易出现。 是故,四大神器当中,除了『青龙刃』外的三项神器,在武林中宝踪频现,只是不时易主,但『青龙刃』从六百年前一代高手『武定幽冀』刘虞死后,就一直没有出现,称得上神秘莫测。 到目前为止,四大神器在江湖中知道下落的,只有三项:『百斤定山戟』属风云录中排行第四的『铁臂神』骆飞鹰,『七两薄斧』由风云录中第三的『飞鸿』梁虹琦所得,至於『羽翼剑』则为风云录榜眼『流云剑圣』尚光弘所有,也不知是凑巧,还是这三人乃受宝物之助,才能练成足以名列风云录的实力。不过『青龙刃』的下落实在太过神秘,即便是其他三项神器的拥有者,对这异宝也是不明其下落,郑平予等人事先全没想到,他们今日竟会在此看到这项宝物。 不过才看到『青龙刃』,郑平亚和赵平予便知,此事绝不可有丝毫外泄。如此异宝,在江湖中乃人人欲得之而甘心之物,蓝家在将之收为传家宝物之后,也是千方百计地,将消息封锁得滴水不漏,因为即便以吉州蓝家这么庞大的势力,要对抗武林中对此异宝前仆后继的贪心者,也是力有未逮。更何况自蓝元清负伤之后,虽有『雪莲香』蓝洁芸支撑大局,蓝家雄镇一方的声势,并无没落之态,但总归是少了一名高手,自然更没有容许这动辄灭门的消息泄露出去的空间。 蓝洁芸将这宝物让他们看到,一方面是以行动表示,对玄元门的绝对信任,二来也是为了杜平殷的关系,若非她早视杜平殷为蓝家的娇婿,玄元门下全都是自己人,又怎有可能将这异宝现於人前呢? 轻声地吁了一口气,赵平予似已从初见异宝的震惊中觉醒过来,「洁芸小姐的确大胆,竟这么轻易现出『青龙刃』这项异宝。若是平予起了贪心,暗中偷盗此宝,蓝家岂非大有危机?」 被赵平予这么直截了当的说话,惊出了一身冷汗,郑平亚虽忍不住想堵住这小子的嘴,但话已出口,又岂是堵嘴这种小动作所能收回来的?何况郑平亚也知道,赵平予之所以敢将这话给说出口来,一方面是试探『雪莲香』蓝洁芸的反应,二来也是向她表明,自己对此异宝绝无非份之想。若是真有异心之人,又怎有可能在众人眼见耳闻之下,这番大方地向原主出口相试呢? 虽说面上覆着白巾,加上洞中虽有火把照明,仍显得颇为昏暗,但『雪莲香』蓝洁芸那连白巾都掩不住的美眸当中,却浮起了一丝难掩的笑意,彷彿早就知道,赵平予会问出这种问题来。 「若赵少侠想试,现在就可以拿拿看。」将『青龙刃』送到了赵平予眼前,虽说动作显得有些突兀,但在『雪莲香』蓝洁芸纤纤素手使来,那动作却变成了完美无比,犹如天成一般。 嘴上微微一笑,赵平予缓缓伸手,握上了『青龙刃』的柄,只看得在旁的郑平亚又气又羨,他虽非对这神兵利器毫无艳羨之心,但自幼受师父教导,深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之义,何况『雪莲香』蓝洁芸对他们如此信任,郑平亚又岂敢起贪念?不过看到赵平予的手握住『青龙刃』之柄,郑平亚也不由得想他立刻抽出来,好让自己一饱眼福。不过他也不由得暗恨自己胆怯,若方才这样出口相试的是自己,现在握住宝器,在最好的角度观看这神器的,不就是自己了吗? 没想到接下来的状况,大出郑平亚和蓝洁茵、蓝玉萍等人的意外,赵平予才触到柄,登时一声惨叫,忍不住松了手,整个人像触电般跳了起来,连退了好几步,还不停地甩着手,活像不是握到剑柄,而是摸到了一块刚出炉的熔铁似的,竟连眼光都不敢再望向『青龙刃』一眼了。 「师弟,怎么回事?」 「好…好冰,」还发着颤的赵平予似犹有余悸,「这『青龙刃』柄上,竟好像是被冰镇了许久一般,冷的让人根本握不上手。」 「怎么可能呢?」蓝洁茵哼了一声,她虽也听说过『青龙刃』极其神异,但纯是听说而已,对此神异之事,总是难以相信;加上直到来此之前,才知道这宝贝竟是藏在自己家中,蓝元清竟只有告诉蓝洁芸一人而已,不由得心中有些吃醋,连带着对此异宝的效力,也看低了一线,看到赵平予这样的反应,还以为是他大惊小怪,不由得嗤之以鼻,顺手便握上了『青龙刃』的柄。 没想到才摸到柄,蓝洁茵的反应,竟也和赵平予一般无二,只是声音之中,更加上了些许惊异,甩手的幅度也更大了些,就好像已经被『青龙刃』的异力弄伤了似的。 「还好吧,洁茵?」 冷冷地瞪了赵平予那明显说着『你看吧』的眼神一眼,本想发作的蓝洁茵,接下来却是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满脸惊疑之色,「听你胡扯!这可真见鬼了,明明是烫手的紧,那里冷了?」 「怎么可能?」听到赵平予和蓝洁茵完全不同的反应,郑平亚可真傻眼了。赵平予虽惹人讨厌,但还不至於说谎,方才的反应更非作伪,蓝洁茵向来爱和姐姐蓝洁芸争锋,也不至於联合来演这齣戏。但这样才奇怪,到底为什么两人同样触着了『青龙刃』,却有这么不同的反应? 「看来当真是神物认主,这宝物只许洁芸小姐一人触及,虽说像是神鬼之说,但也不能不信。」赵平予双手一摊,嘴上不禁浮起了苦笑,「方才是平予多心了,还请洁芸小姐不要见怪。」 「赵少侠也是为寒家担心,洁芸岂会见怪?」蓝洁芸微微一笑,将『青龙刃』收了回来,直到此时,避得远远的,生怕再被宝器上的异力所伤害的赵平予和蓝洁茵,才敢踱回来走近她。 「问题就在此处了,」蓝洁芸微微一叹,目光移到了『青龙刃』上头,「说到『化紫乘云去』这句话,该是指当『青龙刃』化为紫色之时,方可突破石门。不过这『青龙刃』确非凡品,洁芸曾以鲜血试过,刃上全无渗吸之迹,更别说化为紫色了。难不成这『化紫』意有别指吗?」 听到蓝洁芸这句话,不只郑平亚,连赵平予都傻眼了,更别说是蓝洁茵和蓝玉萍。『青龙刃』虽未出鞘,隔着剑鞘仍是寒冽逼人,青光緻緻、难以抹灭,可以想见其刃身必作青天之色,随意挥舞之下也生一天光华。若以青天之色作底,说到『化紫』二字,众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以鲜血试之,看看青光吸血之后,能不能化为紫色,没想到此道却是头一个不通。 「难不成…难不成是…吸的血不够多?」除『雪莲香』蓝洁芸之外,众人中最长的就是郑平亚,眼见蓝洁芸已试过的方法无效,接下来便该轮他表现,只是事先毫无准备,急就之间,郑平亚那里想得出什么好方法,慌急之下,一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竟也从他的口中蹦了出来。